寂行开了门出来,偌大的院中空旷得很,他看了一圈,走近时倒是饮花先开口:你师父有事,先回去了。
寂行点了点头。
聊完了?
嗯。
那我们走吧。
饮花的坦荡随心反倒教寂行奇怪:你不问我什么?
饮花看了眼他背后的屋子,笑道:你确定在这里问?
走吧。
后院没有庙宇飞檐的阻隔,天际一览无余,暮色织成一片空阔的网,明月繁星点缀其间,今夜月色很亮,连同流云的痕迹也如实勾勒了出来。夜幕之下,远处的连山明暗交叠,如同水墨画卷铺在眼前。
登高便能望远,心境亦能随之开阔。
饮花深深吸了口气:我最爱在你后院赏景,舒服。
寂行瞧她沉浸的模样,忍俊不禁,问:石板凉吗?
两人正并肩席地坐在青石板上,饮花动了动感受了下:不凉。
寂行也就没再多言,两人默默赏了好一会儿的景。
饮花是几乎彻底放松的,京城一行虽未对她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却难免还心有余悸,回到这里让她觉得安全,教人始终悬着心的人也在身旁,卸下一些担子后,她眼下只想放空自己,其他什么都不去考虑。
不过什么都不想有些难,饮花看看风景吹吹风,余光瞥见寂行几次欲言又止。
她忍下笑,又过片刻,才听见寂行终于忍不住了,主动说:我想告诉你,却不知从何说起,不如还是你问我答。
饮花转头看他,盯了好一阵儿,盯得寂行后背发毛,险些打了个寒噤。
正当她要问什么出其不意的话,下一秒,饮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过来,两手捧起他的脸,神情也一下变得颇为爱怜他似的。
瞧你,多可人疼啊并就着这姿势揉了把他的脸。
?寂行有些发懵。
饮花噗嗤一声笑了,总算换回正常些的声音:早说了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还长这么好看的?
寂行任她磋磨了会儿,没反抗。
他隐约察觉,在触碰到关于他的身世话题之前,她在试图将气氛变得轻快些,许是怕他伤心。
他又何必煞风景。
于是寂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也是。
饮花哑声一瞬,扬声道:你是谁?寂行在哪儿呢?还我寂行!
好了,别闹,寂行按下她张牙舞爪伸过来的手,正色道,我原以为我会很难接受,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也还好。
他们都是谁,如今是怎样活着,过得好还是不好,为什么生下我又不要我知道这些以后,我忽然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了。
饮花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
我其实很怕你问我高兴么,还是伤不伤心,因为我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
许是因为放下了。饮花轻声说。
约莫是吧,寂行收回望向远山的视线,凝着饮花,从未得到,何谈失去,前二十年我是被捡到寺中养的弃婴,往后亦如是。
饮花笑得眯了眯眼:这样很好。
她一顿:不过寂行,他们没有人真的想丢了你,一个得知你的存在便来寻你,一个始终默默看着你长大,他们是好人是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
傻子才会想把你丢了,饮花佯怒,横眉道,你可是寂行,大家都欢喜你!
她似乎较了真,铆足了力气要让他相信这件事。
流云仿佛坠到了他心头来,铺得绵绵软软,单独为她辟出间休憩地。
饮花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寂行现在看起来沉静又脆弱,着实可人疼
她暗暗给自己鼓了气,拍了拍寂行的手,豪迈道:以后姐姐照顾你,啊!
寂行:
我比你大。
饮花:不拘小节嘛!
等等,寂行回过神,你,已经知道了?
饮花反应了会儿他指的是什么,点头:还俗嘛,我晓得的。
我原打算师父同意了再告诉你,不是有意瞒着
我知道,不过他已经答应了。
寂行所有要解释的话随之戛然而止。
他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我觉得很重要,你听不听?
嗯。
他是这么说的,咳咳,只见饮花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学着住持的模样,开口道,我把饮花托付给你了,照顾好她。
怎么不说话?饮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怎么,不愿意?
手被他握住,寂行低声道:怎会不愿意。
温热的肌肤相贴,目光随之黏连到一起。
他们相顾无言,却已在对方眼中读懂了各自的想法,尔后默契地弯了眼角。
饮花收回手,轻松地问:可你一身功德,当真就这么舍了?
修习佛理,自在人心,哪有什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