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一声,我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王爷,您都知道了。”
顾朝的皇子,自然姓顾。当年顾书宣被终阳道人救破败的皇宫,送上了终南山,便从了顾书宣母亲的姓氏,改叫萧付。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顾书宣、便是萧付。
能说出这个名字,想必承王一切都知道了吧。什么谋划大局、什么刺杀皇帝,都败露了。余府被揪出来、陈府被揪出来,哪些个一心复兴顾朝的人,都会被送上刑场。若是天子震怒,便要将这些个首级在菜市口挂上个十年、二十年,以诫世人。
眼泪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平生虽未慈悲为怀,但平心而论不是什么恶人。要我看着这些人因我而死,我良心何在?就算我身首分离,在地狱受十八道刑罚也难抵罪孽。
“就算没有你,这些人也会遭罪。”承王淡淡道。
我不解,含着泪直起了身。
承王眼神黯淡,“只是本王不知……你是否知道自己也是枚棋子?”
霎时间,之前的疑惑有了答案。
我问道:“王爷可是想告诉我,顾朝余部中还有更高位者在操控着一切?”
承王道:“是了。”
是了,这便是答案。我疑惑顾书宣写下一篇《春醉赋》要忘记陈年旧怨,那他后来为何还要去刺杀皇帝?陈歧说这件事与我无关,怕是替我担了这份重任吧?
承王似乎猜中我心中所想,沉声道:“陈歧之前来找过本王,希望本王提携他。他未参加过科举,想要做官只能另寻他路。本王当时还疑惑,因为陈文交的官职并不小。现在想来,他可是当真划了一个好大的圈呢。”
我再次不解,承王声音寒冷,“他早知太子与外敌相通,想借着本王的手拉下太子。然后他去刺杀父皇,凭着他是本王提拔上去的缘故,本王在这件事上也脱不了关系。父皇子嗣不多,经此一事,民心大乱。他们再出来稳住局面,将这天下收进他们的掌心。妙啊、妙啊,这样的局,陈歧一个久游江湖的人是想不出来的。若不是这次时疫突发、父皇上香,不知道这场戏,他们会演多久。不过,本王会将后面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
这段话听得我脑袋直疼,我以为我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到头来,给他们当垫脚石,他们都嫌不够圆润。我闭上眼,现实的打击让我万分痛苦。
承王手指抬起我的脸,黑如徽墨的眼睛盯着我,“余轩和陈文交,他们应该是真心想帮助你、想复兴顾朝。而他人,不过是借着你夺取天下,你与他们而言,可有可无。你在,就借着你前朝遗孤的身份,让你作个傀儡。你不在,也就费点手段,把持朝政也不是不可能。”继而长叹一口气,“人心啊,就是这样污秽。”
我睁开眼,“王爷,陈歧和余、陈两位大人那边……”
承王不答反问:“告诉本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一愣,还有什么想说的?
太多了。
我攥紧手掌,我恨自己无能挽救、痛陈歧为我行刺、忧余陈两府性命,更难面对……承王。如今我与他,是明明白白地站在对立面,他是荣朝王爷、我是前朝逆贼,他没有将我与陈歧一并斩杀在剑下,已算他菩萨心肠……
“有。”我直视他幽深的双眼,道:“王爷,我辜负了……”声音越来越低,我说不下去,就住了声。
但辜负了谁,我们都心知肚明。
承王眼神闪烁,良久收回手,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碎梦,令我遥想前朝明媚。
不知多了多久,守卫送来尚可的饭菜让我用下。
食之无味,略略吞下几口我就作罢。
守卫却又说要我去沐浴更衣,引得我一阵惊讶?
古代坐牢的人不多是蓬头垢面的么,怎的我有这样的待遇?
打开门,守卫领我穿过昏暗的长廊,好像这里只关了我一个人。这里应该是王府的牢狱,合不合法我就不知道了。没走几步,我就来到一个明亮的房间。四周烛火燃着,桌椅摆着,屏风立着,中央还有一个大木桶,一个年轻的婢女站在旁边。
一个人坐在桌旁,静静地看我走进来,“萧付。”
我上前,细细看着他,“你怎么来了?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来看我?”
“放不下心,就来看看你。”谢衡说道,话如春风拂过,恭送严冬。
我扯出个笑,看看旁边婢女,“求了王爷让我沐浴?这样贴心的也只有你了。牢房里太过阴冷,也该泡泡澡暖暖身子。”
谢衡微微抬抬下巴,示意我沐浴,自个儿起了身往屏风后头走去。
婢女接了我的外袍,我道:“我自己来就是了,你退下吧。”婢女便将一身换洗的干净衣物搁在了一旁桌子上,退出了小屋。
坐进偌大的木桶中,泡着温热的清水,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忍不住靠着木桶闭起眼来。
“你不该认这份罪的。”谢衡淡淡道。
我叹息,“你也知道,陈歧是为了我才去刺杀皇帝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