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军少年成名,青年成为帝国的中流砥柱,外能扛强敌、内能平叛乱,劳苦功高,受猜忌也多。裴将军是个体面人,见大局初定,就以养伤为由,请求上交兵权,回京休养。皇帝也是个体面人,当即欣然应允,对裴将军厚加封赏,爵位、金钱、宅邸,应有尽有。
庆功宴上,舞姬舞到一曲入破,倏然旋身,在遍身珠玉琤瑽作响中到了裴将军座前,捧起金杯,仰头奉了过去。裴将军接了杯,侑酒红袖便带着飘拂香风离去了,重回殿中,再起舞姿,却又在拧腰时向着他的方向反顾。
皇帝闲问道:“裴卿视此女何如?”裴将军凝望舞姬从伏地骤然翻身跃起,凌空挥洒出七尺长袖,对曰:“力量惊人。”
皇帝清了清嗓子:“则裴卿视其容貌何如?”裴将军道:“……可称绝色。”皇帝顺理成章道:“从来美人配英雄。正好裴卿中馈尚虚,不如朕就做主,先将此女赐了你,备一小星?”裴将军谢道:“此等艳福,恐非臣能消受。”皇帝劝道:“男女居室,人之大欲。昔匈奴未灭,无以为家,使卿孤栖若此。而今海内承平,正当欢娱,卿何为自苦?”裴将军庄容奏道:“陛下容禀:臣不喜女色,臣有好外之癖。”
皇帝笑道:“原来如此。鄂君绣被,也是风雅之事。容朕再思之。”裴将军暗松一口气。
次日皇帝遣内监曾承义降临裴将军新宅。
“小裴将军。”曾承义亲切地叫他一声。
裴慎出身将门世家,父祖都是国朝名将,他刚出道时只配被叫小裴,现在提的人倒是少了。曾承义身为历侍三朝的老宦官,叫他小裴将军,却也不为过。裴慎耳闻门外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嘈杂声,不知这位大太监携来了什么人,正暗觉不妙,就听对方道:“圣上赐将军的女乐八人,都候在中庭了。还有一位左武候卫执戟聂长安,以后也在府上行走,侍卫将军安全。小聂年纪虽轻,本事却高,已是武候卫里一把好手,外貌品格也都是一流的,小裴将军见了便知。”
“武候职在宿卫宫禁、徼循京师,区区怎敢劳烦?”裴慎愕然。
御使和蔼一笑道:“小裴将军,难道圣上送这么一位美人来,真给你看家护院不成!圣上是念将军身边,没个照顾起居的贴心人,特意点他侍奉将军枕席。这是圣上着意体恤,将军千万不要推辞。”
裴慎对皇帝的意思心知肚明。要说侍卫将军安全,他未做将军之前,可一向是很安全的。要说侍奉将军枕席,也实在不必动用到武候卫精英。说是监视将军动向的暗探,才比较合理。
裴慎的幕僚早就建议他,要么举旗自立,要么英年早退,否则不免要被清算。理智上,他知道,既然选择了第二条路,就得做出个沉迷酒色的姿态来。也就是说,该恭恭敬敬、谢主隆恩地荒淫一下,才好让皇帝放心。
但在情感上,他觉得,和(被?)皇帝派来的陌生人搞,以证明自己的忠心,这实在太过荒谬了……难道皇帝对他有种人尽可夫的印象吗?
既然早晚都要搞,不如早搞早了。于是他略做温习,携小抄上阵,见了聂长安。
是真的好看,猿臂蜂腰长腿裹在黑衣里,身材与面貌都像卡着模子长出来一样,俊美得无懈可击,神色冷淡又恭谨。
倒不好一上来就搞。所以裴慎让人在水阁上开了筵席,先请那班乐姬姑娘来演出,然后请聂长安来观看。
醇酒在手,美人在侧,歌舞在前,(这三者都出自御赐),理论上来说形成了一种沉迷酒色的效果。实际上不太像那回事儿。
聂长安自幼在禁军长大,经受严苛训练多年,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裴慎请他作陪,他便危襟正坐在旁边,后背笔挺,几乎目不斜视。裴慎请他喝酒,他便一干而尽,执壶给裴慎重新添满,又坐回去。裴慎离开军队后,却随意很多,轻袍缓袖,靠在榻上,不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入夜,裴慎让众人都退下,只留下了聂长安,问:“天色晚了,要不要就在这里睡?”
“唯君之命。”聂长安答道。
裴慎说:“这不是命令,是邀请……我没有挟势迫人的爱好。”聂长安看着他,没说话,在坐席上膝行靠近了他,俯首用嘴唇触上他的手背。那只手动了下,又停在了原处。青年探头向前,叼住主人的袍带抽开,顺势伸手拨开衣襟,动作利落,井然有序。
被他用牙齿拉下亵裤、嘴唇顺着小腹再要往下移动时,裴慎捧住了聂长安的脸,说:“你先起来。”
聂长安闻言直起身来,正视裴慎。裴慎的手从他颊边滑了下来,落到了肩上。他问:“你介意我亲你吗?我觉得按流程该这么走才是。”
聂长安没有动,由他凑近。极近的距离里,两人的眼睛彼此映照。那一点酒意早已蒸干,两双嘴唇都是干燥的,在缓慢的辗转厮磨里,渐渐温热起来。
这个亲吻没有再深入。片刻,裴慎开始解对方的革带,因为带钩阻碍,费了点时间。他在聂长安唇边低声道:“怎么这么难解……你衣服都要脱吗?”聂长安说:“属下可以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