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森鸥外提着医疗箱,转过散落垃圾的巷口时,神情放松的男人目光微凝,他轻轻停下了轻捷而富有韵律的脚步。
看起来他像是遇到了点麻烦,刚刚出诊回来的黑医不动声色地审视那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像等待猎物出现的黑色狼群,显然是道上混的家伙。黑帮的打手们围在挂上有事外出牌子的地下诊所门前,昏暗的灯光落在敞开的西装和腰侧的鼓起上他们是有备而来。
森鸥外拉起袖子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这是一个大多数人都还深深沉浸在梦乡里的时间。
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上门并且全副武装的黑帮,有段时间没剪头发,身上白大褂皱巴巴的男人退回巷口的转角后,靠上墙皮斑驳脱落的红砖墙。
他仰头闭上眼睛,仿佛在闭目养神。医生手背上还有暗红的血渍,但他浑不在意地把沾着血的手伸进口袋,指尖碰到底部的烟盒和火机。
火星在黑暗里一闪而过,森鸥外干燥起皮的嘴唇含住点燃的烟卷。辛辣烟草里混入了干薄荷碎,提神醒脑的效果尤为出众。
他默默吸了口烟,感受着烟雾里的尼古丁渗入肺泡的感觉。经肺叶滤过后的烟气从鼻腔和唇边逸出,消散在岑寂的夜色里。
森鸥外静静回忆前段时间救治的患者名单,从中筛选出那些事后有能力并且会上门报复的选项。
这是做地下黑医的坏处之一,上一秒还对你的救治感激涕零的伤患,下一秒没准就会因为医药费翻脸不认人,要么在走出诊所的大门后被蹲点的仇家一枪爆头。
在这家由森鸥外独立经营的地下诊所里,在这片被不同黑帮割据的地盘上,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他娴熟地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克制地吸到大脑重新回归正常的清醒程度,随后把剩下没抽完的烟摁在墙上碾灭。
爱丽丝,帮我个忙。医生低声说,目光下移对上凭空出现在身旁的小女孩,去看看是什么事。
嗯?无所不能的森鸥外也有办不到的事吗?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歪着脑袋,用可爱的语气说道。她模仿男人靠着脏兮兮的砖墙,半点也不在意身上做工考究的洋装被弄脏。
森鸥外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他摸摸下巴上长出的胡茬,任凭叫爱丽丝的小姑娘用十足淘气的口吻调侃自己,所以,爱丽丝愿意帮无所不能的森鸥外这个小忙吗?
瞧你说的。女孩站直身体,手背在身后,边用她蓝宝石般剔透漂亮的眼睛边三步并做两步地经过他身边。
看到男人眼窝下的青黑,爱丽丝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像抹在蛋糕上的滑润奶油。倒是无所不能的森鸥外先生,累了就该好好休息哦,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吧。
他目送身高及腰的金发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出巷口,心情格外平静。深沉的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安然倚墙站着的黑发男人披着白大褂,像一只栖息在幽暗中的白鸟。
森鸥外闭上眼睛,耳朵清楚地捕捉到十几米开外发生的对话。
咦,大哥哥,你们在这里干嘛呀?
哈?一个小孩?这里没你的事,快走快走!说这话的人是个尖锐的公鸭嗓,是个年轻人,而且相当不懂礼貌。
等一下,安田,没准她知道点什么。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打断了他,他转而放柔被酒精和烟草烧坏的嗓子,尽管听起来还是像石头磨过砂子。孩子,你知道负责经营这家诊所的森先生吗?
是,老大。安田不甘不愿地应道。
我当然知道呀,上次我牙疼,还是爸爸专门请森鸥外先生过来给我看病的呢。森鸥外偏头听爱丽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哥哥这么晚过来找森鸥外先生,是有什么急事吗?
孩子,我想知道森先生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找他有些事。
你们也有人牙疼吗?
嗯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能在道上混得有点地位的人最不缺的是脑子,他及时打住,早点回家吧孩子,你爸爸现在应该很担心你吧。
好那大哥哥再见哦。
这段对话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但足够嗅觉敏锐的男人从中提取出足够的信息在黑帮的地盘上单靠行医维生可不行,所以他偶尔也会兼职做一些外快,譬如贩卖情报。
很好,森鸥外悄无声息地扬起嘴角,看来前几日的推测并没有错。
现任港黑首领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容乐观啊。
他拍掉指缝里的烟丝,屈指扣了扣医药箱,觉得待会出去也不迟。天穹上朦胧的烟云开始移动,清冷的明月缓缓揭掉脸上的面纱,将光辉慷慨地洒落。
月色很美,所以心情愉悦的森鸥外决定,再抽一支烟。
他取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常年和手术刀打交道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这可是最后一根,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总会让人感到有些特别。
烟卷的中段被折过,像被打断后放任不管,最后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