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一样,就使人遗憾。遗憾于是昼寐思服。
佛堂一夜已经过去好久,罗玉一直还是恍惚,夜深时在佛堂徘徊,弄得神经兮兮。
雨季的潮湿与闷热始终萦绕着。老宅里电力全靠一只柴油发电机,当然是不能负担轰轰响的空调的,电风扇也就小小一只,立在床边,床大得毫无必要,床柱撑着蚊帐将人包裹着,小电扇的柔风徐徐地抚摸蚊帐,好像融化在帐子里一样,有气无力渡过来一点点凉意。
罗玉躺在这样蒸笼似的地方,闭上眼睛就是小观音莹白的皮肉。他其实有些不敢入睡,小观音磨人得很,都不肯入他梦去,好像警惕一样,每次他醒来都要怅惘,又是清淡的一夜。
他也想过旁敲侧击,从小没离开过这里的表妹们是最好的采访对象,可是他每次小心翼翼把话引去佛堂,表妹们都露出些惊恐的神情来,连着套了好几天话,表妹们才含含糊糊说什么佛堂不干净之类的。罗玉要听的当然不是这种迷信至极的囫囵话,可是表妹们实际也不知情,只说不干净,会死人,可问起谁死在了那里,她们又摇摇头说不上来。
小观音消失后的第五天,是梅雨季里很难得的一个阴天,罗玉大早上就要到书库搬些书去自己的房间。倒也不是因为有多爱看书,起因是那天早上吃饭,大奶奶问起他晚上睡得好不好,他那时候神游佛堂,回味自己的双手游走在小观音匀称的小腿,小观音一双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瞳仁墨墨黑,那么小的一张嘴只要一抬头就能再次吻住。
罗玉,你想什么呢?
罗玉猛然从昏暗的佛堂回到了明亮的餐厅,好像从水里抬起头一样恍惚,他分辨了一下是谁叫他才回答:大奶奶,没什么。您什么事?
小表妹一脸了然地说:罗玉哥一看就热坏了,山下来的人不是都这样吗?
二表妹凑上来应:上次那个做客的人也这样,整个白天都迷迷糊糊的。
罗玉心说那是被你们榨的吧,但转念又想到小观音踩在自己阴茎上那一脚,色令智昏诚然如此,表妹们说得可能也不算错。这么一想,他倒有些心情好起来,轻轻快快地说:晚上是挺热的,不过也不至于睡不了。
大奶奶了然,出了个主意,让罗玉叫人去书库搬些书堆在房间里,说是从前有人告诉她,书本阴又蓄热,在书堆里凉快些。这算什么偏方,罗玉当下就想婉拒,可是大奶奶已经拍板,当下就招呼起来:阿四,你帮表少爷去书库搬书去。
罗玉心情复杂,这股封建残余的味儿实在太重了,况且他对书本的偏方也不感兴趣。大奶奶连着喊了阿四好几声,也不见阿四来,罗玉意识到这是个好台阶,正要借着往下走,三表妹喏喏地提醒了大奶奶一句:奶奶,阿四早没了。
罗玉几乎是立刻想到表妹们说的佛堂不干净,追问:阿四没了?什么意思?死在佛堂了?
四表妹讳莫如深地说:不是!阿四就是没了!这比佛堂不干净这五个字还难领会,罗玉刚想再问下去,大奶奶就回过神来了,又招呼起来:阿聪,阿聪,你帮表少爷去书库搬书去。
这下没有再沉默,一个瘦高个子从偏厅急匆匆跑过来,佝偻着背,看上去畏首畏尾的,嘴上碎碎地应着。罗玉赶忙说:改天吧,不下雨了再说。
今天就不下雨了,于是今天早上阿聪跑来喊罗玉起床。
罗玉郁闷地开门,看见阿聪细竹竿子一样的手臂环着那么许多的书站在门口,知道这是逃不了了,于是干脆和他一起去书库搬书。
去书库的路上,阿聪突然叫住罗玉,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罗玉一看见那信封就警觉了起来,打量了阿聪一眼,阿聪也很上道,大喇喇地坦白:三小姐让我拿给你的,她说帮你和送补给来的山下人递信他停顿了片刻,罗玉估到三表妹的原话在这里肯定不怎么好入耳,果然阿聪斟酌了以后才又继续,有好处拿。
罗玉懒得算计阿聪现在谄媚的笑,心里只是对老宅的内部人员暧昧混乱的关系感到无语。他点点头,把信拿过来收进口袋里,顺便问了一句:下次山下来补给,还是老时间?
阿聪说是。说着突然闪躲了一下,罗玉皱眉看他避开视线的地方,灰蒙蒙的天空和苔痕绿染的院墙之间,是佛堂高高耸起的飞檐,那金灿灿的琉璃瓦在阴云之下也阴沉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回想到小观音玉葱一样的手指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样子,十根手指绷得紧紧的,也拿自己的手臂毫无办法,指甲盖上是用力而聚拢的血色,粉红一片,很可口的样子。
他有点口干舌燥,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下,佯装无事地回头质问阿聪:你看什么这么害怕?佛堂吗?
阿聪的闪躲让罗玉知道自己可能问对了,于是又继续问:早上她们说没了的阿四也跟佛堂有关吧?阿聪还是害怕的样子,罗玉抿抿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阿聪一眼,你跟我讲,我请你抽烟。
阿聪诧异:你知道我抽烟?
罗玉心说你手指和牙齿这样,当然是烟鬼,但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