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旭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痛到这种地步。
他的病床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距离太远,看得不大清楚。但尽管如此,夏依海苍白的脸庞还是直直地闯入了万旭的视线里,毫不掩饰地,一下子把万旭的心揪紧了。
万旭还记得夏依海坐在阳光下的样子,窗外的光线一缕一缕地打在他的发丝上,轻轻的,慢慢地占据了自己的脑海。
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呢?过分红肿的皮肤,难以喘息的痛楚,他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在夏依海身上,也清楚谁是罪魁祸首。
少年的皮肤依旧恍若冬日里的雪,但他的手无力地垂着,眼睛紧紧闭着,他不再拿着笔,他不再看自己,连一个嫌弃的眼神也没有了。就在昨天,万旭还会为夏依海的不理不睬而生气,但今天,他却只能奢望夏依海能快点好起来,别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先生,你是要进去吗?” 一个护士走近了万旭,这个男孩站在病房外很久了,也不动,只是睁着一双眼痴痴地从玻璃窗看。“病人还在休息,要不你明天再来?”
万旭转过身,平日里充满戾气的瞳孔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霾,那里面的悲伤,写得那麽直接。他张嘴,又无话可说,只是低下了头,他的嘴唇颤了颤,良久才轻轻问出一句:“他...还好吗?”
“放心,你朋友只是过敏,打了针吃了药,以防万一再留两天,最晚後天就能出院了,没事的。” 护士温柔地说道。
她记得昨天早上,病人刚送进来时,眼前的少年一身狼狈。那个漂亮的孩子情况固然不好,他一直难受地咳嗽,衣服全湿透了,脸蛋,手臂也都肿起来了。但那个穿着乱七八糟校服的男孩看起来似乎更加糟糕。
他满头大汗,身上,手上都是蹭到的豆浆,明明是麦色的皮肤,脸却依旧红得明显。应该是跑过来的吧?学校离医院不远。他发了疯似地喊,要医生救他怀里抱着的男孩。他的双腿发颤,声音沙哑,眼里流出了泪也不自知,唯独他的一双手臂,紧紧搂着男孩,等到医生赶来了也像是忘了放手似的。
他两,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护士想着。
“我还真没见过老大那个样子... ” 猴子在医院门口蹲着,推了推身边的男孩:“阿浩,去看看老大来了没。”
“哦。” 阿浩回头看了眼,摇了摇头:“没呢。”
“你还记得不?昨天老大连救护车都不等,直接自己跑过来。” 猴子挠了挠头,说道:“跑慢了怕来不及,跑快了又怕夏依海不舒服,老大自己整个人抖得比姓夏的还厉害。”
阿浩侧过头想了想,回应道:“是啊....老大这样子总让我有种错觉。”
“什麽错觉?”
“就...就像夏依海是他媳妇似的。” 阿浩尴尬地笑了笑。
“....” 猴子顿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医院门口,开口道:“说不定还真被你猜中了。”
万旭躺在床上,他的眼神呆滞,傻傻地盯着天花板。上面什麽都没有,只是一层的天蓝色的颜料,万旭却突然眨了眨眼睛,坐了起来。“夏依海?” 他的声音里藏着欣喜,又像是不敢置信,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但当他再看时,只剩那抹孤独无聊的蓝色。
“都出现幻觉了吗...” 万旭苦笑,倒回了床上。他把脸埋进了枕头,拉过被子盖起整个人,在寂静的黑暗里,他慢慢蜷缩着身体。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人,像一片汪洋中的孤独小岛,一两声呜咽传来,小岛克制不住地开始山崩地裂。
“呜...” 万旭抱紧了自己,用力把眼泪和哭声揉进被褥里,但悲伤的嘴唇守不住秘密,他最心碎的事情在模糊的泪水之中倾泻而出:“对不起...夏依海...”
被子起起伏伏,枕头湿了一大片,万旭像个孩子一样从呜咽到号啕大哭,嘴里一直喃喃地说着:“依海...对不起,依海...”
万旭任由自己的情绪游走,他不在乎了,也不需要躲藏,反正没人听得到。阿姨在楼下,父母出差,还有夏依海...夏依海正躺在医院里,即使等他醒来,他也恨死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万旭把被子拉了下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对着无人的房间,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万旭,你个傻子,你活该。”
突然,万旭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睛,他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找出一个信封,又捡起随便扔在地上的裤子,摸了摸口袋的位置。“在哪...” 他抓了抓头发,终於在桌面的角落看到了他要找的钱包。
万旭喘着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麽。泪水干透了,黏在脸上很难受,但万旭没有理会,他只是迅速地把钱包里的纸币都拿了出来,手似乎还有些抖,他数了数,塞进了信封里,又从翻箱倒柜地再拿了几张纸币出来。
他的心跳得飞快。或许,他找到了出口,一个让自己没那麽难受的出口。
“呼...” 万旭把信封揣在怀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