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荷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地震后,为什么她一直找不到程亦然,甚至无法确认他的生死?
那时候很多人都搬了家,她也和不少人失去了联系。但是她之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再也见不到程亦然、再也听不到和他有关的消息。
杨穗的青梅竹马和程亦然很熟,如果杨穗还活着,想必她会有办法联系到程亦然。可杨穗在地震当天就受重伤离世了,而她并没有他本人或他的朋友的电话号码。阴差阳错,整整七年间,她竟再也没有过他的音讯。她很怕他像杨穗那样永远离开,却又隐约有种直觉,觉得他不会死直到这两天他们重逢,她才有种所有混乱的事物终于开始恢复原来的秩序的感受。
在她心里,地震使她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然而程亦然的出现阻止了这个世界逐步走向崩坏。虽然她说不清楚理由,但他似乎作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填补了她心上最大的空洞。
只是,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地震时,他是在找她吗?那之后,他又在哪里,在做什么事情?
陆小荷越想越入神,坐在沙发上,愣愣地抱着手机。她思维漩涡中的主角就坐在她对面,一派平静地盯着窗外。知了的声音很吵,越发显得男人平静异常。
程亦然她轻声叫他。程奶奶睡了,他们说话得小声点。
男人把视线转到她身上,带着一点探询。她扫了一眼他的右手。那只手看上去修长有力,可实际上它甚至无法长时间握住一个水杯。
她忽然就踌躇起来,望着他时有些怯生生的。程亦然见她迟迟不说话,倒也不着急,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
他的眼睛那么黑,又那么干净清明。
我记得水桥公园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开庙会。陆小荷咽了咽唾沫,嘴唇和舌头似乎都不受她自己控制了。要、要不要嗯,一起去看看?
程亦然思考了两秒。
好。他点头,声音低低的,在她的耳膜和胸腔里回荡、碰撞陆小荷用手机遮住眼睛,抿嘴笑了,却又觉得十分心酸和难过。
男人没再说话,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慢慢地,她躁动的心脏像被抚慰了一样,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她偷偷看着他,只见他双目微合,似乎有些打瞌睡。
那一瞬间,陆小荷只觉得心里无比平和安宁。
水桥公园是Z市人流量最大的公园,每年夏天都会组织大大小小的庙会。陆小荷上初中时经常和郑雨烟跑来玩,对她来说,这里算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和一中类似,公园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总体上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两人到达公园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也开始擦黑了。白天时居高不下的温度稍微降了些,不少人纷纷出门闲逛。陆小荷把头发束了起来,穿着行李里唯一一件连衣裙,走在程亦然身边。
她回来的时候根本没心思带多少衣服,如今后悔莫及。这条黑白格子裙平时穿还不错,但放在今天似乎总有些不够分量。如果知道这次能见到程亦然,她应该把最漂亮的衣服带上。
或许是气氛使然,陆小荷心中有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她想和他说话,想穿各种各样的衣服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变化当然她也想了解他的过去,了解她错过了的、他的人生轨迹。
她忍不住碰了碰男人的手臂,指尖留恋地拂过他的皮肤。
怎么了?程亦然低下头问她。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陆小荷望着他的脸,心里跳出来一个念头。
他现在比高中时还好看,穿得再低调也难掩英俊,十分的招蜂引蝶。
我说有很多女孩子在看你,你都没注意到吗?
她撇撇嘴,示意他看周围。程亦然一脸波澜不惊,视线转了一圈又回到她脸上:
没有。
还说没有,待会就有人来搭讪了,信不信?
陆小荷说完才发现自己话里话外一股酸味,脸上忽然就有些挂不住。她没对他说过一句喜欢,他也没有;两人只是高中同学,最多算是朋友。她这副态度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也幼稚极了。
不会的。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吗?
就在陆小荷犹豫要不要道个歉的时候,程亦然语气平淡地开了口。她心口一动,抬眼望他。他现在再也没有回避过她的目光,眼神坦然又带着一丝温柔。这种眼神从不属于少年程亦然,那时他很少与她对视,也几乎从未如此明显地流露出温柔的情绪。陆小荷眨眨眼,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她不知该怎么回复这句话,索性低头揪裙摆玩。其实她本来想让他告诉她一些过去的经历,没想到话到嘴边变成了酸溜溜的调侃。
在他身边,她不像冷静的成年人,反而像个冲动又幼稚的高中生。
要不要吃那个?
程亦然指着的是卖冰激凌的小摊。陆小荷暂时忽略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诚实地点了点头。她一直是冰激凌爱好者,他误打误撞猜中了她的喜好。他很快付了钱回来,递给她一支牛奶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