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微雨,宫城子在往生客栈差店小二买了两顶斗笠,给了他两个铜板的跑腿费,小二喜滋滋的去了,带回来两顶青竹编糊油纸的斗笠,做得扎实。孩子与大人装备齐整了,便上路,往恶水城去。
恶水城其实并非他们回京必经之处,他们去是为了探望萃熹之一位故交的两个孩子,其实也是他们的朋友了。当初宫城子逃来离人关,驻关将领敢少游与萃熹之在永嘉年间,曾共任都指挥使司同知,萃熹之便修书敢少游,请他多多关照内弟。
敢少游是个重情义的人,于是应承下来,吩咐他两个儿子给师徒二人安排了住处。敢家是武将世家,两个孩子比夏小蝉大上四岁,是双胞胎,大的叫敢昌安,小的叫敢昌宁,自幼习武,兄弟俩的枪都耍得极其出色。
夏小蝉初来半年,同哥俩玩儿得很好,大约他们也没跟什么同龄孩子一道玩儿过,见到夏小蝉便像多个亲弟弟一般,带他四处胡闹,一时间竟闹得敢少游有些头疼,所以初夏时,两兄弟被派到恶水城做了教头。
其实敢家的儿子总是要做将军的,是做大事情的人,夏小蝉也知道,所以虽然没了玩伴,也依然为他们开心。这次回京,能顺便去一趟恶水城看看兄弟二人,也是好事,不然真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相见。
宫城子从驿站派出去送信的人一早便将信送到,敢家兄弟收到消息一直在等。雨至半路就停了,逐渐放晴,至恶水城下,竟然已经是晴日当空。
半年不见,敢家兄弟似乎又长高不少,夏小蝉骑在他的小马上,远远看见敢昌安都快跟师父一样高,心都碎了,羞得把头埋在马颈的鬃毛里,毛往他鼻子里钻,勾得他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可巧这一喷嚏打在来接他下马的敢昌宁脸上。敢昌宁立刻一嗓子嚎了出来,装哭去找他哥哥。
“哥!小虫喷我一脸鼻涕水!啊!臭死了!”
敢昌安笑得没奈何,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给他擦脸。宫城子大笑:“宁小子,都是带兵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么黏哥哥。”
夏小蝉悻悻翻身从马上下来,跑到敢昌宁身边,讨好似的拍拍他的手臂:“哎,小宁哥哥,我又不是故意的。”
敢昌宁用手绢捂着脸,哼了一声,站到敢昌安身后去了。
敢昌安清了清嗓子,只得忍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我带你们转转。”
恶水城是元朝与燕朝相交附近的一处边城,往西南行便是南越,这两年燕与西域诸国的和平共处,常有互市,经商的人常来回走动,恶水城因为地理位置之便,便成了交易的好场所,相比往生客栈那样的官道小镇,恶水城的集市自然大的多,进城便是一副熙熙攘攘之相。
牵着毛骆驼的大胡子商人穿梭在人群中,舞妓们着轻薄的纱衣和金光闪闪的配饰围在杂耍摊前起舞,也不知道是哪国的服饰,竟然裸露着腰肢和手臂,又见她们面纱之下的轮廓似乎也不似他们燕朝的那些姑娘……
夏小蝉还没来得及问师傅,便被一撞,是个小孩儿手里拿着糖山楂和铜铃小跑,脸上皴得红扑扑的,该是边境这边的风给吹的。夏小蝉牵着自己的小马,脸上呆呆的。宫城子回头问他怎么了,他茫然道,没什么。
从前在离人关的自己,似乎也太像没见过世面了。
不过也是,辽东阿氏与燕常年征战,离人关作为边境要塞之一,确实没什么娱乐生活。去年冬天打过一个月仗,那一个月离人关内常听见不远的战场上人群呐喊与兵器相交的动静,后来入春又打过半个多月,离人关的土地似乎四季不长花草的,因为马蹄常过,没有空闲使他们生长花草。接下来入秋,估计又要打了。
夏小蝉暗暗叹了口气,被敢昌宁听见了,敢昌宁便走到后面来,撞他的手臂,逗他:“我刚才没真生气,怎么,你当真啦?”
“不是,我是想,如果辽东那边也能像西边这样就好了。”
“那可真有点难,辽东跟元朝,南越北越这样的小国可不同,他们疆域辽阔,人又是茹毛饮血的,体格就比我们燕朝人要强壮不少,他们是有能力跟我们一搏的,再加上永嘉年间主和,他们吃惯了燕朝的好处,自然想一直吃下去,如果不是当今圣上主战,边关日子可能比往年还不好过。”
夏小蝉疑惑:“主和边关还不好过?”
敢昌宁点了点头,继续道:“和,怎么和,要看实力,永嘉年间的和,与败无异了,边关常有辽东人寻衅滋事,强抢民女,霸占私产之事更是频出不穷,再加上年年给辽东送去的岁币庞大,百姓赋税繁重,边关城镇本就不比关内,赋税过重,对他们来说与连年干旱无异。”
“原来如此……”夏小蝉自觉是自己想得太简单,想了想只说,“总之,希望天下太平。”
敢昌安与宫城子一直在前听他们对话,听到这四个字,宫城子便是大喝一声好,吓得夏小蝉狠狠发了个抖。
“我们小虫有志气!天下有你,一定太平!”
敢昌安大笑:“宫大哥,可不敢乱说啊,虽说这山高皇帝远的,可你这话却颇有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