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的三人才知道外面下着很小的毛毛雨,细针一样的雨落在白袍上,仿佛轻轻一抖就能让把它抖落。爬动中,郗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光乍泄,烧红的金霞铺就云际之边,像雷伊如火般的头发一样艳丽。
郗景眼神平静,以他的适应能力,今天的彩排不会有问题。更何况庆章岁一直在他身边,最近更是摸到了刻刀,那些冗杂的情绪会顺着刀刃一一倾泻,不留痕迹。
灯光、音乐、道具、造型都齐全,它们是最为殷勤的仆人,为这一次彩排周到地服务。
姬小木太懂庆哥了,以前从不彩排,但一到郗景身上,就变成认真到位的好员工了。
庆章岁输不起。他不敢想如果无法带走郗景会是什么样。
离开了,那才是郗景,留在这,就是盲盒头彩。
跪伏着等待被人开启。
庆章岁摸了摸郗景的头,旁人看来便是列行公事地安抚奴隶,但唯独郗景知道,庆章岁有些紧张。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
上台后的郗景没有半点波动,他更加自信地确定自己不会掉链子。他跪在舞台中央,心如止水。
他不会给任何机会让自己坠落。
一束灯打在他身上——庆章岁和灯光师商量后,各退一步,用了柔光追灯。
郗景俊逸的外貌在灯光的辉映下比肩神灵,他却在众人的注视下脱掉了贞操带。脸皮薄的新同事已经脸红了,尽管什么都没露。
那件堪堪遮住膝盖的宽大白袍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对此心知肚明,现在那里面什么都也没穿。郗景那副从容的表情,让人看了更加意动。心底隐秘的渴望轻而易举地翻腾起来,明明见惯了白花花的肉体,却还是会被这具掩在白袍下的身子摄走魂魄。
那副神情,尤其是眉眼间的禁欲与高贵,使人心里一阵发痒。
……
彩排结束,郗景跟着庆章岁离开了,宛如陷入泥泞的树叶被秋风卷起,那片金黄的枫叶被拂去灰尘、展露真容,干干净净地飞向远处,不再留于原地供人们随意踩踏。
眼前就是倾盆大雨,雨珠一颗一颗发泄般地锤向地面,狂风裹挟雨水向人们发起疯狂的袭击。
姬小木随手撑开一把打伞,挡下了攻势。她轻轻松松地单手举起,将另外两人笼罩在内。
场面很滑稽,打伞的打伞,走路的走路,爬行的爬行,三人在一把疑似从水果摊摊主手里抢来的红伞里静默共存。
庆章岁见四下无人,伞沿够大,便直接把郗景扛了起来,笑意盈盈的,像扛了网、网里头装有蝴蝶的小孩。
郗景看了眼伞外的瓢泼大雨,心想这又是在高兴什么。全然忘了之前把庆章岁抱到浴室里事,庆八岁当然要在这种事情上扳回一城。然而较劲的对象,完全不在乎这些小事啊……
他们在雨里前行,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在头顶,深灰色的天空向他们伸出利爪,黑麻麻的云堆积在一起,密不透风的,像令人窒息的囚笼。
闷雷乍响,雨滴落在伞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又似一挺机关枪在手榴弹的掩护下不停地扫射。
姬小木一声不吭地举伞,眼前这对实在太过扎眼,她看都不想看。
如果可以,她想选择消失在雨里。
回家后,郗景在纸上提问道:“这里怎么没有人开车?”
“只有老板的车能进来。”庆章岁回忆着老板那辆独一无二的浅粉色座驾。
“这里到底是哪里?”他有所猜测。
“新国。”
郗景见字如遭雷击!他知道这个国家。
全球唯一的、仍然存在奴隶制度的国家。
难怪、难怪,原来是因为这片土地的人民发自内心地认同,甚至会感激这里带动了经济发展吧。
郗景沉默着,身体微微颤抖。
庆章岁死死抱紧他,用力握住他的双手。就快离开了。
想写一点安慰的话,但是又不想放开郗景的手,于是更加亲密地搂住了郗景,犹如两块合在一起的磁石,吸引力互相作用,难舍难分。
天幕往大地投下透明的珠帘,郗景看向窗外的大雨脸色发白,这会是这个国家一年中最大的一场雨,里面夹杂着泪与血,不断地下,供这片土里有毒的花朵生长得无比繁茂。
他望向庆章岁,良久,连声音都哽咽在喉咙里。
他想说他看见了遍地尸骸,脚下的土地堆叠着的骨头漫出艳红的血,不断地往外渗,直至月下血泊足以清晰照出他自己的面容。
在新国,一股不受限制的市场力量仿佛高塔,矗立在这片大地上,俯瞰下面每一头牲畜般的奴隶。
有的奴隶获得了自由,有的还没有。
郗景站在窗边,隔着朦胧的雨幕眺望地平线——这里、那里,都是人,全是人。
好多好多的人和他们蓬勃的生命、鲜活的灵魂。
庆章岁此时此刻除了陪伴,也做不了任何事,他为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