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连和小杉几乎是立刻就成为了情人。阿葵看到小杉会时不时地看手机,查看阿连是否发来了新消息,有时他也会努力地慢悠悠起身走到外面,他在隐藏自己的焦急和兴奋,去给阿连打电话。阿葵不知道他们究竟会聊什么话题,他只能看到小杉每次回来脸上都带着一抹微笑。那种笑容太傻了,阿葵心想。他对小杉已经爱上了阿连心知肚明,他从不怀疑,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小杉糊涂透顶。阿连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人,也带不来他期望的东西。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灾祸。
可是当他看到小杉因为这件事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小杉在遇见阿连的第二天白天就去找她了,他们一起去了某个地方,热烈地聊天或者做爱,阿葵不得而知。他只是知晓这件事,他们也知道他一定知道。阿连在他面前并没有露出太多痕迹,她没跟他说什么,但是她也毫不掩藏。反而是小杉在他们见完面的那天晚上,见到他的时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阿葵并不知道他在关于什么说对不起,是因为他和他的恩人兼室友睡觉了,还是因为他没有听他的劝告和阿连扯上了关系,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他没有权利占着阿连不让她和小杉睡觉,他也不能跑到小杉的脑袋里阻止他和阿连在一起。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不在意。
但是他不可能真的不在意。阿连和别人睡觉他的确不在意,小杉去喜欢谁他也不管不着,他在意的是这两个人不应该在一起。这个念头像一种教条在他心里占据了一种极其重要的地位。阿连和小杉不能在一起,这是一种错误。而他正在看着这种错误逐渐发展,前往谁也无法预料的境地。
在他们两个人的只言片语中——当然还是以小杉的话为主——阿葵渐渐了解了他们之间的经过。他们的确在那一天对彼此一见钟情,按照小杉的话来说是“一见如故”。阿连让他感觉熟悉又恐惧,这种感觉最终变成了一种残酷又沉重的爱,死死地压在了小杉身上。于是他第二天刚醒过来就忍不住要去找阿连,他想仔细看看她,她的每一根睫毛究竟长成什么形状,她的每一次眨眼是快还是慢,她微笑起来嘴唇两旁会不会荡起一层小小的皱纹?他心急如焚,几乎是以一种崇拜的心情冲去了阿连的家。而那个时候,阿连也刚刚出门,打算去东城区上课。她当然知道他会来找她,她是最明白的那一个。因此她看向飞奔而来的小杉的眼神是平静的、坦然的、自信的,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拉着他的手,去了一家偏僻的宾馆。这个时候阿葵还在阿连的床上睡觉,就这么容忍了这个错误的产生。他们刚刚走进宾馆的房间——那是一个非常逼仄、还有些陈旧肮脏的房间——阿连就抓住小杉的脸吻了他。小杉这辈子经历过许多恐惧,吃不饱饭的恐惧、失去家人的恐惧、不得不成为娼妓的恐惧、被人按在床边的恐惧、对没有出头之日的生活的恐惧,可是没有哪一种恐惧比得上此刻的恐惧。阿连让他害怕,而这种害怕非常原始,比对于饥饿和贫穷的恐惧更加原始,是对于自己生死的恐惧,仿佛阿连手中紧握着他的命,她如果命令他去死,他就必须要去死似的。可是阿连没有要他死,只是与他做爱而已。那种无形又强烈的力量围绕在她的身上,既让他退缩,又忍不住拼命向她靠近。他在她眼神的教唆下脱下衣服,又去解开她的衣服,她像一尊蜡像,触感细腻却非常单调。阿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好像只是认真的表情,她让他进来,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他却无法认为这是一种包容和宠爱,而是考验和审视。不过他知道阿连也很喜欢他,因此这种本应冷冰冰的考验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他不敢把她怎么样,不敢把她的身体折起来或者翻过去,也不敢太过用力地抱住她。他总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会突然变成一阵轻烟就不见了,哪怕在他用力撞击她的时候,他心中仍旧怀着一种恐惧,他害怕到了不敢伸手去碰她,他怕他的手一旦碰到她的身体,她就会碎了。她不虚弱,也不娇柔,只是在他眼中非常虚幻、飘渺。他甚至不敢问她舒服还是难受,他甚至没有勇气要她提出意见,而他以后会改正。
可阿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不真实,她突然坐起来盯着他看,然后笑了起来。她离得很近,这次小杉终于看清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确会出现两道轻微的笑纹。这是因为她的嘴部和下巴的肌肉都非常紧绷。他又忍不住低头去吻她,他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不会出现两条笑纹,也没有她那种像一根圆柱体一般笔直又标志的鼻子,可是他们还是很像,他知道他和她有相似之处。他用力吻她,阿连还是在笑,即使他闭着眼睛也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笑容。我没有让她难受。他心想。太好了,我没有让她难受或者不再喜欢我了。
那之后,通过了考验的他马上就成为了阿连的情人。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阿连总是时不时地就给他发一条信息,有时是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下课,来询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有时是给他讲学校里开的花,有时也只是很普通的一句“上课真无聊”。小杉觉得很幸福,他觉得自己似乎喜欢阿连的一切,包括她那有些粗糙的手心、她有时看起来很毛躁的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