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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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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啊,周童不禁感叹。让一个时时都处在生死边缘,目睹过无数战友被大火吞噬的人,一遍又一遍反复回想当时的每一幕场景,每一段过程,每一个细节,还要做到冷静分析,归纳总结,每个字都像是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膛,用蘸了心血的笔触记录而成,藏在骨髓里的伤痛也随之暴露在了读书人的眼前。

    这一小篇前言让周童混乱的思维逐渐清晰,人也平静下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昏昏沉沉中他做了一个梦,一下梦见自己回到了江洲,那个墙皮大片脱落,被褥和枕头永远也晒不干的家里,他和奶奶坐在阳台上遥望着江面大大小小的船只,闻着锅里鱼片粥的香味不断地吞咽口水,默默祈祷老爸和哥哥能早点回来,一家人就可以赶在江水退潮,太阳落山之际围着桌子吃一顿难得的团圆饭,听他们讲那些总是与火灾密不可分的冷暖故事,人间百态。

    毫无血缘,临时拼凑的一家人,真就像所有普普通通的人家那样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

    在那之前呢?

    刹那间,周围的场景随着这个念头忽然变换,一下他又回到了儿时居住过的渔村,家家户户的船屋上都挂满了各种渔具,晒着渔网。初升的旭日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戴着斗笠的爸爸妈妈在一群日出而作的渔民中间,一边劳动一边唱着渔歌,笑盈盈地看着大儿子用几只刚捞到的蚌壳逗弟弟开心,弟弟还不会说话,挂着鼻涕摇摇晃晃地追在哥哥身后,“阿古、阿古”地咿呀学语。

    那时的哥哥多爱笑啊,皮肤被风吹得黝黑,四肢瘦长眼神清澈,张嘴就会露出一口白牙,像他手中蚌壳里的珍珠一样闪闪发亮。

    “小浔小熠”

    “家去切饭啦!”

    小浔,小熠......周童恍恍惚惚地想起来了,他们原本姓沈,名字中带着一水一火,总被人讲水火不容却从没闹过矛盾打过架,因为哥哥总是让着弟弟,时刻谨记遵照妈妈的叮嘱把弟弟“看看牢”。

    他想起被妈妈时常抱在怀里的感觉,想起她跟邻居抱怨:“无晓得宜个宁呢个为思勤,非要起以个名字,岗搜西‘平衡’,脑西搭牢啊!”

    那时候,周童的世界里只有一条宽阔的江,永远也下不完的雨,还有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看鳗鱼苗的哥哥。可后来他却再也想不起沈浔是谁,只记得一个奋力带他游过江水跨过生死,接过他名字里那把火的,不爱笑的周熠。

    梦境到此为止,开始垮塌,沈浔和周熠的面孔不断重合、不断分离,一下坠入江底,一下又陷入火海。周童伸手去抓,却发现自己的躯体和力量越来越小,最后回到了他力所不及的孩童模样。他身上还穿着宽大得有些滑稽的灭火服,磕磕绊绊地扑向了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想大喊哥哥小心,哥哥别走,可任凭他多么卖力喉咙都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在大汗淋漓和急促的呼吸中惊坐起来,鼻腔瞬间涌出了一股血流,和同时滑落的泪水一起沿着嘴角渗进了唇缝,带着苦涩的咸和诡异的甜。他刚刚在梦里找到来处,此刻怔怔地看着自己身处环境中周围的一切昏暗的宿舍,沉睡的队友,静静叠放在床头的作训服,还有桌子上那台不断闪烁着红点的对讲设备,梦境和现实的强烈碰撞让他忽然感到既恐慌又疲惫,他像一只彻底失去了锚与航线的残破小船,不知该去往何处,也不知该如何靠岸。

    这天周童告假在宿舍休息。他发了低烧,浑身酸痛,逼自己躺在床上一觉接着一觉地睡,却再也没有梦见一点跟周熠有关的内容。

    晚饭依然是堵威送回来的。他掀开饭盒的盖子,把熬得软烂的小米粥香气连同热气一起使劲儿往周童鼻子前扇,摇晃着手里一小袋白花花的颗粒给他看:“帮你放点糖啊?”

    宿舍里暖气很足,周童满头大汗地钻出被窝,接过温度刚好的小米粥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心跟着胃一起踏实了不少,扭头看着堵威:“谢谢哥,你居然知道我爱喝甜的小米粥。”

    堵威表情一愣,差点露馅:“啊......那什么,那肯定啊!”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开嘴嘿嘿一笑。“谢什么,咱俩谁跟谁。”

    正说着话,张思琦把脑袋从推开的门缝中探了进来,冲周童问:“好点儿没?姚队来了,让你收拾两件换洗衣服跟他走,他在车里等你。”

    发完汗人有点虚,手脚没什么力气。周童不知道姚宏伟为什么突然找他,但他没有多问,快速把粥喝完爬下了床,对着柜子愣了半天,一件衣服也没拿,只把那本指导手册和一页被他揉成了一团,又展开对折好的调动申请揣进了防寒作训服的口袋,帽子也不戴就下楼去找姚宏伟了。

    黑色的奥迪就停在营区门口的禁停区域里。原本憋着一肚子怒火和疑问的周童走到跟前时气却忽然消了一半,带着捉弄和报复的心态,他弯腰敲开车窗,一本正经地向坐在车里的姚宏伟敬了个礼。

    “您好,社会车辆距离消防队门前三十米以内不能停车,首长犯法与庶民同罪,八百,接受微信收款。”

    姚宏伟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周童:“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社会车辆?赶紧给我滚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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