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里奚杨从没想过要给自己买个房子,休息的时候也总是待在营区。现在买房子干什么?等真到那一天,把周童也残忍地困在一间只剩回忆的牢笼里吗?
旁边周童还在等,奚杨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在痛感中强行镇定下来,胡言乱语道:“......我......突然想起来这片楼盘的消防还没过,怎么就开始销售了?”
周童:“......”
“这不是支队的工作吗?”周童纳闷地问,但没等奚杨想出新的借口,他又一拍脑袋,提起放在脚边的携行包,拉开拉链,低着头翻找起来。
“对了,这个......嗯?放哪儿了?”周童把包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意才翻到了一个笔记本大小的皮质夹子,取出后非常自然地往奚杨面前一递:“找到了!”
“这里面是我们家老房子的房产证,还有存折,我带着不方便,本来想放在姚叔叔那的,还是你帮我保管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交给另一半保管,周童难得也有不好意思说得太直接的时候,主要是没什么底气。
夹子款式很老,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边缘磨损得厉害。奚杨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楞在座位上,好半天才被动地接了过来,嘴唇分开又合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童看见,不知道又误会了什么,有些难为情地接着说道:“我没什么钱,存折里是我爸跟我哥的抚恤金。”
然后越说声音越小。
“不过以后会有的,我能养你......”
奚杨大概猜不到周童是怎么想的。周童只是单纯地认为,“在上面”的就一定是丈夫的角色,理应照顾“妻子”,负担家里的一切,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但将来肯定会有的。
我都二十岁了,他想,要学着为以后做打算,要像哥哥一样养家糊口。
奚杨偏头看向窗外,堪堪忍住了下一秒就会滑落的泪水。
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从拿到那份档案,看到他的名字起直到今天,已经足够了,应该到此为止了。
“下车吧。”片刻后,平静下来的奚杨把夹子收进了扶手箱,拉上手刹,拔掉了车的钥匙。
周童“啊?”了一声:“真要去检查啊?”
奚杨刚打开车门,闻言又收回了腿,扭头看着周童,伸出一只手把他敞开的衣领拢到了一起。
“陪我去看看房子,这个地段挺好的,距离也正好折中,我们回家都不用花太长时间,就是我买房的话手续可能比较麻烦,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你去上学之前装修完,去咨询一下吧。”
这回换周童愣着不动了。
看他表情奚杨忍不住笑了,心里的不安,对未来的担忧尽数溃败,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我得有个地方放,也得有个地方把我的狗崽子养大吧?我家的狗崽子太能吃了,总吃公粮影响不好啊。”
第79章
三天后,郑疆的遗体在市殡仪馆进行了火化,丧礼对外宣称按“家属的意愿”一切从简,没有仪式,没有追悼,但仍然有许多早年跟过他的兵,以及曾经在火灾事故中被他挽救过生命财产的普通市民赶来跟他道别,含着热泪祈送他一路走好。
礼堂里为数不多的挽联中有一副是姚宏伟亲手写的。
“化悲痛为力量,继遗志写春秋。”涂科驻足在前,低声念过之后无奈一笑:“这姚副,还不如不写。”
“是我就写个‘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给他。”
奚杨没对涂科的口头挽联做什么评价,放下花走到郑疆的妻子面前,庄重地向她敬了一个礼。
“节哀。”
一身黑衣的女人看起来瘦小又憔悴,尽管容貌并不出众,但举手投足间还是透露着端庄的仪态和良好的教养,她朝奚杨鞠躬回礼,轻声地说:“谢谢您不计较我丈夫的所作所为,把他从火场里带了出来。”
“命不好。”一出礼堂涂科就把军装大衣的扣子解开了两粒,活动着颈椎,仰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这破天,还能不能晴了?”
奚杨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只是有些意外地问:“你还信命?”
涂科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干净的路不走,偏往人家扫好的积雪里踩:“不好说,可能年纪大了,不得不信。”
等他踩够,两人并排走向远处的停车场。奚杨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打着发动机开始热车,涂科在外面跺了跺脚,钻进副驾驶,边搓着手边对他说:“郑薇薇被抓了,昨天,在机场,应该是想回来看他一眼,还挺兄妹情深。”
“他们俩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不奇怪。”奚杨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里周童发来的照片,仔细看过之后打字回复。
杨:办公室环境挺好的,怎么不高兴了?
最后一张是周童的自拍,背景似乎是在参加什么无聊又冗长的会议,他坐在圆桌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面前放着笔记本和白瓷茶杯,下巴垫在手臂上,对着前置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