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星晚再次见到兄长,他已不是处处受人钳制的质子,而是意气风发、一身金甲的襄南三军统帅。他坐在高高的帅案后,听着大齐第三波使臣的游说,眼睛却看向改头换面的星晚。她如今身穿男装,乔装站在使者身后,低垂着眼帘,并不与星尘对视。
大齐是战败方,但作为大国,战败也只是一时,只要能拖到大军来援,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所以,议和条款件件开在襄南的软肋上,又让他们难以下咽。
星尘没有立即答复,而是请来使暂且休息,他要与军中谋臣商议。他又何尝不知,此乃大齐的缓兵之计。此时,他亦是骑虎难下。他没想到父王会有如此大的野心,真的敢起兵造反,还敢与萧桓正面对峙。但襄南毕竟只是一州一府,如若独立为国,别说大齐不同意,其他小国也会不断来犯。襄南之于大齐,实在是太小了,小得就算打败萧氏,夺取京城,也没有吞并整个大齐的能力,更遑论是治国。那么,他们唯一能走的路,便是被大齐招安,又担心萧桓日后报复。
星尘与谋士们商讨了一段,还是难以决议。他暂回大帐休息,入帐时,看到星晚正在等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良久,星尘率先开口,“晚晚,半年不见,你憔悴了许多。”
星晚:“哥哥却是今非昔比,容光焕发得紧了。”
星尘坐到椅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为兄这般,妹妹你高不高兴?”他们终于不需仰人鼻息生活,就算星晚留在大齐,也没人敢轻看她。
星晚:“我高兴不起来!大齐援军即刻便到,届时,襄南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哥哥的荣光又能坚持到几时?”
星尘盯着星晚的眼睛,“那便又如何?我今夜便杀上盘龙山,杀了那萧桓老儿。”
星晚:“然后呢?大齐新君再以替先皇复仇的名义,将襄南屠净?我知兄长如今进退维谷,特意寻了机会来见你。”
星尘忽然失笑,笑出眼泪,“你是担心我吗?你是担心你的太子殿下吧?我的好妹妹,你现在,与为兄不是一条心了。”她曾经对自己说,她要生殉旁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星晚:“我不想任由战事发展下去,让你与大齐两败俱伤。你可知,萧桓已经下诏退位,命太子即刻登基。你困住他、擒住他、杀死他,都没了意义。还不如在援军未到这一时半刻,谈好条件,使大齐永不来犯。既保全了襄南将士与百姓的性命,又给了大齐颜面。”
星尘:“到了此刻,还能两全其美?”
星晚:“世上的事,终究是要和谈。除非一方将另一方歼灭。大齐可以将襄南悉数诛杀,襄南可以吗?只要留有一点隐患,岂知他日不可以燎原?父王与兄长皆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何不捞足好处,就此收手?”
襄南军商议后提出:大齐割让边关七座城池,划入襄南管辖范围;世子星尘三年入京为质子,那么,襄南也请大齐的十七皇子萧衍到襄南三年为质;襄南王位世袭罔替,任何情况,萧氏不得剥夺襄南袭爵;襄南三十年不向大齐缴纳赋税与岁贡……
经过数轮商谈,最终以大齐割让边关要塞三城、十七皇子为质两年、萧氏永不夺襄南王位、襄南三十年不缴赋与朝贡,达成合议。
如今已是太上皇的萧桓,按上私印,快马送回京城,由新皇萧珩加盖玉玺,再送回睢阳盘龙山。
萧桓病在山上,山下十里尽是襄南军,大齐援军已然到达。襄南大军据险死守,如若和谈被撕毁,星尘便下令烧山,山中数万齐军与太上皇即刻葬身火海。后方的大齐援军也将背水一战,胜负难料。现在最好的解法便是签下合约。
萧桓也是将自己与几万将士的性命交到儿子手中。
合约未回之前,双方皆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星尘问星晚,“你说,你的太子殿下,哦,不,现在是齐国的至尊,他会不会狠心放弃自己的父皇?借我之手,杀死萧桓,再将襄南悉数诛灭?”
星晚看了看兄长,面上无喜亦无怒,“你当萧珩是你么?宁肯陷害至亲骨肉,也要复仇!”
星尘被妹妹呛得脸色涨红,胸膛起伏,“我不该替我死去的孩儿报仇吗?难道要指着你?我若求你,你肯帮我手刃仇人么?我是怕你为难,才自己动手!我一直在等你,错过了出城最佳时机,差点葬身在追兵的铁骑之下!可是你呢?你要生殉萧珩,你不肯同我走!”
星晚一时无语,这真是一笔烂账,都怪自己多情,谁也舍不得伤害。多情终成无情,谁都对不起。
星尘一时激愤难以抑制,“晚晚,你说过,要与我双数双飞,你都忘了吗?是你先抛弃我的!”
星晚无力地说:“哥,你我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你让我和你一起回襄南。我若真去了,我们终究是兄妹!以前,你无处容身,我愿意带你走,与你隐姓埋名、老死山林。今时不同往昔,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你已经手握生杀大权,不能因你我之事,背负乱伦的罪名!”
星尘眼睛赤红,“我们可以不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