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他难过,他委屈,不止是因为帝少泽来迟了,还因为帝少泽怀中掺杂着甜腻的脂粉香,混杂着一股子不属于林怀恩的气息,更让他心里难受。
见林怀恩受了这么大惊吓,帝少泽难得地服了软,哄道:“对不起。朕来晚了。朕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朕做错了……”
林怀恩心里这才算好受了些,不再情绪激烈地去控诉自己的无助,任由帝少泽抱住自己,又任由帝少泽安抚地拍着自己的后背。
在所爱之人身上,人总有一种奇准的第六感。
林怀恩垂下眸子,“陛下,狐姬是不是也怕打雷?”
帝少泽的动作顿了一顿。
林怀恩的眸子如寂灭的星河般黯了下来,用手臂轻轻环住帝少泽的颈子,把脸缩进了帝少泽的胸膛里。
帝少泽解开了那只银铐,将它从桌腿换回了林怀恩的脚,一把抱高了林怀恩的身子,出了书房门,往拜月殿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并没有多少距离,可被夜色一拉长,两个人依旧走得寂寥长久。
林怀恩靠在帝少泽的胸膛,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倏然问道:“陛下,你纵容调.教了狐姬这么久,日日相处之中,你对他动心到了哪种程度?”
林怀恩抬起眼眸,使劲儿地去瞅帝少泽的神情。但暗色拢住了帝少泽的脸,亦湮灭了他的神情。
帝少泽答道:“这五年来,为了守住这江山,朕每日重复着一模一样的人生,不敢脱离一丝轨迹,亦不敢在人前卸下面具。从没有人真正喜欢朕。朕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喜欢面具下的朕。”
因为太在意林怀恩,所以便不敢暴露自己的缺点,不敢暴露早已人格残缺的自己。但在狐姬面前,帝少泽可以是一个暴君,可以是一个怪物。
如果非要比拟,那狐姬便是帝少泽在深水中的稻草罢。
林怀恩闭上双眼,心底是一片苍凉。他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
帝少泽见林怀恩神色这般沉寂,不知为何地,莫名地有些心慌,作出了承诺,“对朕来说,你们两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朕答应你,后宫中只你和狐姬二人,不再有其他人了。”
林怀恩拼命忍住的泪花,被帝少泽的话一惹,还是落了下来,“若是陛下真心爱我,便不会有狐姬。若是真心爱狐姬,便不会有我。感情只此一份,不可一分为二。”
帝少泽失了声,不止为这番话,还为林怀恩这些泪。
第29章 太阳
林怀恩的耳畔只剩下帝少泽胸膛的心跳。他的心跳离得很近,又仿佛离得很远,熟悉而又陌生。
林怀恩曾坚信自己在帝少泽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但此刻才发现,其实他也可以被替代,被一颗红艳的骄蛮的朱砂痣所替代。
帝少泽的心变了,而林怀恩的心还没有。
在这些年被磨砺过的时光中,在林怀恩的心脏深处,帝少泽总是独一无二,总是占据着一处特殊的位置——
犹记得十六岁那年,林怀恩丢下了打猪棍,抱起了枕头下黄旧的书本,满心期待地,满眼未来地,高喊着自己要去都城,自己要赶考,自己要改造出一个政和人通的王朝!
这一股子少年意气,很快被全村知道了,当作了掰棒子时的笑资,翻来覆去地笑话了好几遍。
官场是男人的,跟双儿不沾关系。村里人只当林怀恩年纪小不懂事,不停矫正他,说等嫁了人以后,可以教养儿子去赶考,没必要自己出去抛头露面。
但任凭其他人如何说,林怀恩却前所未有地坚持,跟娘亲犟了不下数十次,连盘缠和干粮都偷偷备好了。
后来林怀恩铁了心要走那天,娘亲气得上火,把她自己闷进屋子里,隔了好久,赶了只猪仔出来,叫他在路上养着吃,考不好便马上回村子里来。
林怀恩去了都城,先报了名,找了间便宜的小馆子,埋头备考。大考当日,他在考场考了半程,便被一个监考官揪住,给丢在了大街上,还将他的试卷连带画像贴在了门口耻辱榜上。
监考官趾高气扬地说,双儿不能入仕,虽然考章上没写,但却是从古至今的隐形规定,让林怀恩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林怀恩气得全身打颤,自己准备了好久的考试,却因为双儿的身份不能考了,于是在考试院门口大肆理论。
但无奈的是,对方那儿有两个壮汉站着,林怀恩身处异地、身单力薄,最后还是没能重新回到考场上。
那是林怀恩一辈子最丢人的时候,像个流浪的乞丐一样,被人指指点点地,赖在考试院墙角,只为了抗争属于自己的权利。
而包袱里的盘缠也快用尽了。林怀恩抗议也抗议不了几天,只能满心绝望地,开始盘算起回家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某种巧合,一辆马车停在了考试院门口,从打开的车窗,有人朗读起了耻辱榜上的卷子。那道声音透着股稚嫩,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被人当面朗读论作,林怀恩羞臊得小脸通红,也一时拿捏不准,对方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