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的价值不够,下一刻,他就会被林怀恩放弃。
紫无夜盯着帝少泽逐渐绝望的眸色,像是在瞧一出好戏一般,笑意愈加浓厚,“我在厢房等你答复,不急。”
帝少泽再也撑不下去了,眼色赤红,紧盯着林怀恩,在他想开口说话前,打断了他,“你不要开口!朕什么话也不想听!”
林怀恩的话只能戛然而止。
帝少泽从没这么想哭过,眼泪挤到眼眶,下了死力强忍住。林怀恩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般,割得他成了一条条碎片。痛,真的好痛,却连一点痛呼声也喊不出来。
帝少泽从书本中翻出了和离书……这件事被他拖了很久,他迟迟没做。是他犯蠢了,他总是心存侥幸,保存着这张未完成的文书,觉得这张文书还牵着他和林怀恩。
但却不知,文书终究是虚的,人心才是实的,从那日殿上林怀恩转身开始,那段感情就荡然无存了,连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剩下。
帝少泽按了印泥,又按在了文书下方。
帝少泽闭上长眸,随之滑下一道长泪,“其实,朕年少时,曾喜欢过一个人。因为太过喜欢他,朕竭尽全力地宠爱他,千方百计地赶跑所有情敌。最终,朕得到了他的心。可是,朕没有好好珍惜,而是猜忌和嫉妒,狠狠撕碎了他的那颗心。”
“后来,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什么都没索要,也什么都没剩下。朕很想证明他的存在,却发现身边一点儿凭证也没有。”
“唯一还剩下的,便是朕爱他这件事……”
林怀恩瞳仁微微扩张,他的心脏在胸肺间猛然地轰了一下,震得好几根肋骨嗡动,却完全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第47章 方子
隔了好半晌,林怀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他想,他的心脏会这般失控、这般轰动,应该只是太意外了罢——意外于像帝少泽这样冷血寡性的男人,把所有利益拿捏在手心,竟也会因为某个人,而谈及‘爱’这个字眼。
书上不是说,强者是从来不露出软肋的吗?帝少泽这是怎么了?突然把自己的弱点从记忆中翻出来,大剌剌地放在林怀恩手掌下,向他示弱,向他求好。
林怀恩犹豫着,没有开口。
“朕想说的都说完了……爱卿退下罢……”
帝少泽血淋淋地‘剥’完自己的心脏后,木然坐下,像是一具埋在土堆之上的尸体般,被抽干了全部生机,亦再没了淬在眼中的光华。
“臣……臣告退……”
林怀恩不知为何,有些无法离开,但又没有理由能留在这儿……林怀恩垂下脸,脚尖朝后,朝房门离开了。
林怀恩第一时间去了船上的封锁区,隔着厚厚的屏障,去探望薛定初。薛定初的情况并不好,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榻上,进去的气多,出来的气少。
生命没剩下几天了……
林怀恩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出血,他不懂像薛定初这般好的人,为何要遭受这样的磨难。瘟疫又为何要这样残酷,毫无理由、毫不留情地便收割一片人命。
为了薛定初和病人们,他真的很需要治疫的方子。
“若他死了……我能追求你吗……”
突兀的男声,倏然在身畔响起,吓了林怀恩一跳。林怀恩转头瞧去,发现是紫无夜。紫无夜用紫眸盯着薛定初,眼神不带温度,仿佛瞧着一只快死的小猫小狗一般。
“本王见你第一眼,便喜欢你,喜欢了整整八年……但你身边的男人总不是我……”,紫无夜眸色复杂了些许,“事到如今,我还有机会吗?”
林怀恩皱眉道:“没有。”
紫无夜心下黯然,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猜,十有八九,薛定初会有救的……”
另外一边的书房,帝少泽下定了决心,支开所有侍从,独留了一纸书信给李太医,然后只身一人地来到了疫村内,从尸体堆边走过,挑了处尚算僻静的房间,安安静静地躺上了床。
帝少泽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瘟疫的降临。
帝少泽从来不怕死,只怕自己要孤独地死。前半生的光阴,他被多少人背叛过,又背叛过多少人,欠下多少因果报应,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他的内心中早已堆砌起了一座荒凉的坟场,湮灭了数以万计的尸骨,从中只开出林怀恩这么一朵小花。
这便是他世界中唯一的颜色。
他竭尽全力地守护这一朵小花,亦阻止小花向外生长,用自以为好的方式照顾这朵小花。可到最后,连这朵小花也被别人摘走了。
帝少泽这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像他这样自私、偏执的怪物,只会一遍遍地伤到身边人,是终究不会有人陪伴的。
他合该孤独……
暮色渐深。
林怀恩腹中的孩子倏然翻动不止,仿佛是在焦躁、害怕什么事情。林怀恩感受到宝宝的这种情绪,不断打着圈儿地抚摸腹部,却还是抚慰不了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