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也不放心你。”许融道,“但我不只是为了你才来。”
林信微微拧眉。两者之间的差别,他似乎有一点听懂,这让他没有出声。
“除了你,我还有我自己,玄诚,你明白吗?”
这一回她的称呼里有一种郑重的意味。
林信沉吟了好一会,终于道:“我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尽管这感觉模模糊糊以至于他不大说得出来——她为的,还有她自己。不只今时,向来如此,他们携手渡过许多难关,但她的意愿从来没有附着在他之上。
她是她自己。
许融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弯了唇角:“就是这样,我读书上的天赋不及你,可也有一二长处,叫我遇事只在家里,我不习惯,也做不到。”
她在这一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志向,时代如此,她也懒得以一己之力撼动,但愿意度此闲生,与毫无选择地只能做一个闲身,那是不一样的。
无论她多能顺势而为,从骨子里,她与大势背道而驰,这非她能控制,数百年的时光鸿沟,就算她舍身跳下去也填不平,何况,她不想跳。
她想他走过来,一步,两步,都好。
许融有一点紧张,也有一些奇妙的期待,他们从前没有碰触过类似的话题,因为相当长的年月里,彼此不过契约关系,既无时机,也没必要。
现在不一样了。
她想要敞开,想要理解,想要支持或者包容,她想要很多。
林信想了想:“那你做吧。”
许融:“……?”
成果来得太容易,她有点一脚踏空的不适应感,追问道:“不叫我走了?”
林信强调:“这里真的危险,你最好还是走。但是,”他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可以。”
他的意思矛盾而明白,作为至亲,他希望许融安全,但撇开这点,他相信许融的能力。
他不将她以柔弱无依的女子看待,他深知道,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许融眨眨眼,她以为要费一番唇舌的,这对她其实也不是难事,但心照不宣的感觉原来这么好,远胜过许多言语。
她向前一扑,靠进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紧实的腰身。
林信吃了一惊:“小心脚——”
手忙脚乱安置好她包起来的脚,再一低头,瞧见她头顶乌发披散下来,温柔顺滑,他反揽住她,心中忽然也生出满足,像有一汪温水荡漾。
哪有那许多考量计较,叫她喜欢,便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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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荣时在隔天上午时来到了府衙。
许融不便参与对他的审讯,相关供词她过后听了林信转述:“常荣时抵赖不得,承认了收留郑原生是因为庆王,但不肯认与庆王有私下交易或约定,只说他在此地势孤,不得已受庆王胁迫,但已写奏章向朝廷禀告了。他随身携带了奏章的底本。”
许融有点意外,若真如此,常荣时就把自己摘出去了,算算日子,他的奏章应该还在路上走着,至多到了通政司,也还得压一压,离达天听还有些日子——
不对。
“常荣时敢告庆王?那庆王又怎么敢把郑知府塞给他?”
庆王不会在拿捏不住常荣时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他也许有些疯,但绝不蠢。
“庆王知道他事后写了奏本吗?”许融脑子飞快转动,又问,问出时她意识到了什么,“他是以什么渠道送出去的?”
林信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他派了自己的随从。”
至于第一个,他暂时还不知,但他可以猜测:“庆王连与白泉有关联的人都盯上了,常荣时怎么也比他们重要。”
也就是说,庆王不可能放过常荣时的动向。
这封奏本有没有真的送出去很存疑。
“不对。”林信忽也道。
他看向许融,双方在目光中明白了未竟之意:如果庆王发现了常荣时的小动作,一定会有所反应。
假设一,他拦截下了奏本,警告了常荣时,常荣时在刚才的审讯中只是故作镇定;假设二,庆王拦下了奏本,但不露声色,没有告诉常荣时,让他以为奏本如期送了出去。
无论是哪一种,庆王接下来都必然会做一个动作,那就是加强对常宅的监视与守卫,或直接将郑知府转移。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么能顺利地把郑知府抓捕归案?
要知道,许融昨日的行动并不迅速也不秘密,她带着那么大群灾民,还有淑安郡主,脱困后也一定会往庆王府去报信,庆王仍未时出手,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他确实措手不及。
许融摸着下巴,手指在颊边点了点。
分析到这里,事态好像走进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死局”。
但她知道不是,如果一条路走不通,试试另一条就行了。
“常荣时,真的派出了那个随从吗?”
林信坐不住了:“我再去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