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外的雨下了很久,屋内没有计时器,魏湛青不分昼夜地听着雨声,心脏在愈渐浓烈的水汽中慢慢揪紧,起码三天了,闻昭还没有回来。
作为一个帝国生养的科研人员,他不应该这么惦记一个叛徒,更何况是叛徒中的首领,可焦躁似燎原的火一经点燃便不受控制,他想起被俘虏以来的日日细节,不管是为了作秀还是拉拢,他的确没有受到任何苛待,甚至乎在这个缺衣少食药物奇缺的封锁区内他也没有一天处于饥渴状态,反而是这些被帝国描述为恐怖分子的反叛军们从上到下都快饿出营养不良的样子了。
被闻昭亲手抓住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凶名赫赫叛军领袖,此前只知道他原是太空军第三舰队舰长,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却在一次战役中出了事故,在判刑前夕太空军第二舰队舰长李俭力排众议,不计代价把他从牢狱中解救出来,后来二人成婚,成为一桩美谈。
帝国并非没有AA相恋的前例,在体外培育技术成熟的今天,大众对婚姻的态度相当开放,更何况是这种患难见真情式的神仙爱情,李将军的作为倒是挽救了一把军部岌岌可危的公关形象。
在他听说的版本里,上将李俭在军校时期就把闻昭视作偶像,加入太空军更是为了和他并肩作战,明面上竞相角逐,暗地里情根深种,所以偶像落难的时候才会不惜一切救他出来,只为了以后能够长相厮守。
这些八卦魏湛青没听全,但只言片语也够脑补好几个故事,可后来情况直转而下,两人成婚后没甜蜜多久,名为闻昭的野心家不知悔改不知感恩,暗中煽动二三舰队内部叛乱势力,在银河励1355年末公开叛出帝国,并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以二舰队为核心的太空军星外防御,建立起以3237号行星为中心的叛军根据地,上将李俭不知所踪,传闻他已经被自己倾心相待的伴侣杀害,消息还待验证。
一切发生的太快,帝国被打的措手不及,为了挽回劣势,不得不采取激烈手段,魏湛青所在的生化作战部队就是激烈手段之一。
他不是军人,上战场前也没受过正儿八经的军事训练,本着科研工作者的怀疑精神,他其实对帝国公布的所有信息都抱有强烈的怀疑态度,而且叛军并没有把战火烧到母星,仅是在贫瘠的3237盘踞,做出一副等待谈判的姿态,帝国的态度却傲慢的可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谈判的意思,要不是忌惮对方手里握着的星球级毁灭武器,可能在一开始就把3237轰成平地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魏湛青的战斗意志持续下滑,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任务中,他被要求主持大规模投放致死性毒气,当时就懵了,征召他来之前的协议里规定要使用什么样的生化武器必须经他同意,结果都不是阳奉阴违,是直接把他当摆设,最后拿他背锅,他气不过,于是故意拖延——然后他所在的生化小组就被得到消息的叛军特遣小队俘虏了。
他没法从闻昭的外表看出他野心家的身份,当然以貌取人并不科学,他满身是土,还穿着曾经太空军的蓝色军服,衣领的纽扣不知所踪,整个人就像刚凿好地洞的土拨鼠,后来知道他们真是打地道过来的,魏湛青不由钦佩自己的眼力劲。
初见时他一身冷煞,麦色的脸有些病态的枯槁,瘦的只剩骨相,那些嶙峋的骨头拼凑出他的五官,极硬极冷,只有一双眼里还含着幽冷的光,像冥府里不死的黑火,不焚尽一切决不熄灭。
再好看的人其实也经不起这样的磋磨,可魏湛青见他第一眼还是诡异地觉出逼人的英俊,可能那双眼睛看见自己时莫名变得柔亮,像旭日终于擦亮黑夜,一具死尸被注入灵魂,他活了过来,虽然离生机勃勃很有些距离,却也是冰原上珍贵的暖意。
魏湛青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被俘虏后的每一天都在加深这份坚信。
可他不明白——
在陷入沉思时门开的声音突兀响起,魏湛青下意识看去,白立庆端着一碗糊糊状的东西走进来:
“听说你今天没没吃饭?”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闻昭回来了没?”魏湛青答非所问。
“打听这个干嘛?”白立庆把碗放他面前一放:“吃吧,没更好的了。”
魏湛青皱眉:“有接应的人没有?”
见他真的关心,白立庆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怎么,在你眼里我们这种人不都死不足惜吗?”
魏湛青气的一噎,你觉得自己死不足惜也别拖你上级下水,深呼吸几下平复情绪,他冷眼看过去:
“我问的是闻昭。”
“要是没回来你好再跑?”白立庆挤出一个凉飕飕的笑。
叛军对他的看守并不严格,不知道是天真还是愚蠢,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加上基地外环境严酷,装备不全根本走不远,于是收缴所有装备就放松了警惕,结果俘虏居然胆肥地真的跑了。
魏湛青看守卫稀松,也只是这么礼节性地一跑,结果真的就给跑出基地了,但出来他就知道自己托大了,3237的环境比他想象中残酷数倍,说来可笑,第一次想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