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停止,快给她上插管
继续交替按压,不能停下来再来两支肾上腺素!
有心电活动了准备除颤
模糊的意识中,白色的天花板从高处垂下,将将要落在鄢蔼的鼻尖,她极力打起精神,仿佛还能感受到在那上面灯管的热度。
这建筑层高是不是有点问题?
正当她心里颇为这神奇的体验感到疑惑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山摇地动席卷了整个房间,白色的天花板在她眼前撕裂成几份,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见那裂缝里黑黢黢的
醒醒,醒醒,要检票了。一个略带口音的女声揪醒了鄢蔼的思绪。
她撑起头疼欲裂的脑袋,含糊不清地道歉:啊不好意思。
她勉强抬起眼皮,窄小的过道里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中年女人,她拿着一本皮册子,看上去应该是铁道职工,正从坐在鄢蔼对面的男士那里收取票据。
那是她伸手摸摸荷包,在里面摸到一张质地刚硬的纸票,她拿出来看了两眼,票面最显眼的位置印刷着出发站台和目的地,左下侧是发车时间,右侧则标注着她现在所处的铺位。
送走检票员后,狭长的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静,车轮与轨道摩擦的声音规律而富有节奏,她做在铺位上,昏昏沉沉地看着窗外,铁质的虹道横穿穿过层层云雾在群山之中不屈地屹立。
这是人造的奇迹。
各位旅客,由成都经由本站,开往齐齐哈尔方向的快五百四十七次列车已经到达目的地,下车的旅客出站时请在安全线内行走,需要中转换乘的旅客请您到售票厅办理换乘手续,需要提取行李包裹的旅客请您到车站行包房办理
拥挤的人群像火灾中的逃难者又或是田径场上的运动员,每一个人都毫无必要地盼望着能抢在另一个人前面行过通道。
鄢蔼也随着下车的人群中来回摇摆,忽然,一个拿着火车玩具身着黄色外套的小男孩在她的视野里一晃而过,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立刻闪过一整幅站台的画面,在画面右侧,半个黄色的身影掉进了站台与轨道间的缝隙里。
她刚刚意识到这男孩与自己脑海里画面的联系,便听到一声惊叫:哎呀!你这倒霉孩子,小心,小心,快出来快出来!
人群里也爆发出一阵惊呼。
穿着黄色外套的小男孩从出口的踏板上栽了下去,正好卡在站台与轨道间的缝隙里。
小小的意外很快被热心的乘客与闻讯赶到的铁道职员解决了,然而鄢蔼头脑里那从在火车上醒来时便如影随形的怪异感却没有就此离去。
为什么她会提前「看见」那男孩的摔倒?
也许是之前她看过类似的新闻,而那个孩子看起来又比较顽皮,于是她下意识的将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造成了脑海中的那个画面。
经过一番科学的思考,她心里的不安定稍微减轻了一些,正当她准备遵循标识出站的时候,一阵风将身旁旅客的喃喃自语送进她的耳朵。
什么?我坐错了吗?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看看下班车是什么时候,咦这是怎么回事?那名同样背着双肩包的男性疑惑地望着车站中矗立的电子时刻表,本应显示在屏幕的后续列车班次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一种古怪的频率闪烁着几个血红色的字符已抵达:分断生死。
刚从心头压下的不安犹如喷发的暗河全数翻涌上来,她大步流星向前迈步,想要赶紧从这诡异的月台离开,然而随着离检票口越来越近,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从胃部腾升蔓延,紧紧地攒住了她的心脏。
这森冷的恐惧使她终于记起,为什么自己会搭乘火车千里迢迢地赶到此地。
然而这思绪来得太迟,她刚一出现在车站大厅,一声熟悉的呼喊便叫住了她。
欸!这里这里,鄢蔼,这里!多时未见的老同学站在出站口,使劲朝她摇晃着自己的右手。
那位自毕业以来就再也未曾谋面的老同学穿着她记忆中的花格衬衫,外罩一件尘灰色的驼绒夹克。
她对这件衣服的记忆如此清晰,都多亏了这位老同学在开车送她的路上一直念叨。
她环顾四周,车站里,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看起来一切都和昨天的世界没有两样。
可她知道,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开放在她眼前,同时也伴随着一个痛苦的事实。
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