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璃冷飕飕的盯视下,一身喜庆的容爵摸摸鼻子,欲言又止了一番后,灰溜溜的离去。
穆璃望着自己的长子,心绪一时复杂了起来,四个孩子里面,容霁是最像他父亲的,不管长相也好,性格也像,有时望着长子,她的心会跟着隐隐发疼。
付出的感情有多深,被背叛就有多痛,偌大的侯府如今成了樊笼,困住了她的心。
容霁在前一事漫长的岁月里,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反思,除了元悦,他最愧对的便是他的母亲了。
他的母亲巾帼英雄,前半生戎马,后半生为了四个孩子的人生操透了心,他们捆绑住了穆璃,让她的心始终无法自由。
他还记得当他回京奔丧的时候,母亲静静躺着,他心中哀思。
百般的情感涌上,容霁来到了穆璃跟前,双膝落地,双手放在她的膝上,如同他幼时。
小时候他很崇拜父亲,可更崇拜母亲,母亲手持梨花枪的模样深植他心中,那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一奇女子,是他的娘亲。
“阿娘。”在亲娘的面前,不管几岁都还是个孩子。
“怎么啦?惹祸了?”穆璃不明所以,拳头都硬了起来,没差点从容霁的狗头锤下去。
“阿娘,您别急着打,儿子只是心有所感,所以想跟您说说心里话而已,您冷静些。”穆璃的铁拳不输容爵,容霁心里忌惮极了,小时候犯错,他就最怕给穆璃知道。
容霁心中的感动消散的差不多了,脸上的神色也肃穆了起来,他接下来的一字一句,都出自肺腑。
“阿娘,这些年来容家军守护边疆,在边疆已经有隻知宁远侯,不知云皇帝的说法,圣人忌惮着容家,等着儿子犯错,岁岁嫁了太子,容家休生养息,可是兵权在握,圣人迟早会对咱们动手,就算他不动手,莫皇后也会。”
容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穆璃的神色有些讶异。
“阿霁,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早年江山不稳,她和丈夫投身争战,忽略了长子的教育,也还好次女是个好苗子,她对这个长子特别愧疚,重要的事情也就不跟他商量了。
边关那些流言,是宁远侯府的政敌放出的。
穆璃在容爵养外室的时候就想要和离了,可是她此时却不能抽身离开,她不只是容爵的妻,她还有母家的遗孀要照料,当年她的父兄战死,余下的姐妹和嫂嫂都需要侯府的庇佑。
她和容爵不只是夫妻,还是同袍,他们在边关生死与共,能把后背交给对方,或许袍泽之情还比夫妻之情更可靠。
“阿娘,咱们不退了好不好?”容霁的眼神非常的坚定。多活了一世,他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
坚定地站在他们容家身后的始终只有太子云泽,容妘身为太子妃,因为莫皇后的关系举步维艰,他身为兄长看得也痛心,不如早早把莫家摁死在摇篮里,那也不会有后来的月娘子事件,和各种刁难、试探了。
穆璃有些讶异地望着儿子,“怎么能不退?他是天子。”小时候还玩在一块儿的人,一朝成了天子,他们夫妻俩为他卖命,却在日子逐渐太平的时候遭到了怀疑。
飞鸟尽,良弓藏。
他们始终记挂着忠君,可却还是被猜忌了。
“阿娘没有想过,您还能继续当大将军吗?父亲留在京中稳住圣人,阿娘带着和嘉嘉和阿霄到军中历练,我们家四个孩子,就剩嘉嘉一个没有从军的经验,阿娘是最适合教她的人了。”
穆璃的眼睛一亮,其实她曾经想过,凭什么她的心血可以随意被莫家觊觎呢?可是她身在侯府,没有丈夫的支持,一个女人怎么回到大营去?
可没有丈夫的支持,如今他却有了儿子的支持,如果打着照料儿女的名义到北疆,是可行的。
穆璃还有些踟蹰,可容霁却是看出了她的心动,他也不逼迫她,隻道:“阿娘您再想想,您已经为了咱们活这么久了,该是顺应心意一回了,再说了,我瞧嘉嘉实在太没个样子了,得多练练。”
穆璃听了容霁的话,实在是好气又好笑,“嘉嘉是女孩子,还得嫁人的,也不需要吃那么多苦,倒是你,在嘉嘉这个年纪也是个混不吝的,还好意思笑话她?”穆璃这些日子里,总觉得儿子变了,可这些变化是往好的方向去,这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女孩子只能嫁人吗?如果所嫁非人呢?”容霁说这话的时候,心如刀割,身为兄长,他恨不得杀郑廷千刀。
如今郑廷还在江南读书,为了将这孽缘阻断,容霁已经悄悄找人到江南,狠狠的打断了郑廷的腿,那条腿算是废了,让郑廷终身不良于行。
在云国,残疾者是几乎无法入仕的,郑廷往后也就只能当个教书夫子了,最好是还把他那令人不省心的表妹给娶了。
穆璃并没有马上应允容霁的请求,隻道:“到底是谁给你这种胆大包天的想法的?”穆璃摇了摇头,可可以看出,她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我会再想想,你去陪媳妇儿转转吧,好好对待人家,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