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隐隐作响,紫色的电光划过阴沉的天空,宛若神的警示。
即使远方也能看见划过天际的闪电,那些住在安全地带的人,藏身於高墙中的“健康人类”,本能的感到不安。
他们隐约感觉到有什麽要发生了,纷纷看向窗外,即使他们还不明白即将有什麽变化。
他们不知道,在远离人烟,被他们抛弃之处,漆黑的山脉中,一个寂寞的人和一株寂寞的植物,彼此曾相遇、交缠、变化,汹涌的温暖情感,如水ㄧ般涌出。
这些微小的变化如同蝴蝶振翅,看似轻微,却卷起了无法抑止的风暴,的正在动摇世界的规则。
随着交缠,繁缕和兰已成为违背规则之物。大自然警戒着他们,乌云沉沉的压下,风停止吹拂,只有灰黑浓烟滚滚落到茧上,弥漫四周,刺痛旁人的眼。地面乾枯之下,窄而深的裂痕一路延伸,宛若一道巨大的伤疤,贯穿整座黑色山脉。
此时的黑色山脉乾涸如月球,植物们叶片纷落,根系蜷缩在地底,祈祷一切过去。自从这些人类进入山脉,这里便没有再下过雨。
水,珍贵、清透的水。它尽管能汇聚成灾,淹没一切,更多时候,水是维系生命之物。他们是流动的血液,是生物的命脉。
黑色山脉总是潮湿而暖热。可是现在,连空气都少了温柔的雾气,乾枯如同垂暮老人的呼息。
天空很暗,没有星星。云层遮蔽一切,遮蔽月光,只有残忍的火光映照悬浮的沙尘,将那些东西照得闪闪发光,如同伪装的星辰。
而此时此刻,巨大的茧,在火光映照下,宛若尘世之外的物体,是意识产生的幻觉,不属於这个世界。
在巨茧之中,繁缕和兰紧紧相拥。
繁缕不知他哭了多久。在过程中,兰不厌其烦的抚摸他,拥抱他,用细柔的根亲吻他的眼睛。
--我们喜欢你。
--爱你。
--说多少次都可以。
--能够告诉你,我们好高兴。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原来哭泣可以被原谅,原来会有人安慰他。现在即使不用言语,繁缕也很清楚的明白,他被深深爱着。
他明明没有这一份资格。
他是被厌弃的对象,可悲可笑的自私家伙。可是,兰即使知道他的自私和怯懦,也依然爱着他。
这是多麽不可思议的幸运,。
兰听见他的声音,急忙说:
──不是的,不是的。
──我们喜欢你,因为你很好。
──我们就是喜欢你。
这些话,让繁缕无法克制地颤抖。他神经质的握紧自己的手,尽管他的手苍白无力。
他在心中告诉兰:不,不可能。一定是你还不够了解我。或者,只是因为我是第一个进入你视野的人类。如果是其他人,你也会一样喜欢他。
──我们不明白。为什麽有如果?我们只喜欢你,旁边的人我们都不喜欢。
──你看过好多植物,你喜欢其他植物了吗?不只喜欢我们吗?我们不要这样!
对方的声音变得急切,繁缕一愣。
他想:如果他遇见的是其他植物,他会这样爱上兰吗?不,这个假设毫无意义。因为兰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在”是不可否认的现实啊!
他太习惯否定现在,远望虚幻。
他是多麽无知而可笑。
而兰还在继续诉说: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体组织、气味和血液流速,这样不够了解你吗?
──我们真的好喜欢你。要非常非常了解,才能够喜欢你吗?
──快点,快点。你告诉我们你的事,让我们更了解你。我们想要赶快喜欢你。
“哈哈…….”
繁缕突然明白了。他笑出声,但眼角的泪水不停落下。
不,不是这样的。
在这个世界上,要了解对方的一切,才能够喜欢吗?怎麽可能。
当先前的话说出口,繁缕才发现自己是多麽可笑。过去、现在、未来,生命都会不断改变,就像兰开花又枯萎,幼苗萌发又长大,但无论哪一个,都是兰。
因此,他自认为了解兰,但在无法交流的状况下,又怎敢说了解兰的一切?即使在实验室中,也无法了解实验体的所有,更何况是美丽而自由的兰。可是他依然深爱着对方,即使这份爱可能扭曲而固执,不符合世人对“爱”的标准。
反过来说,为什麽他认为了解自己,就会不喜欢自己?
说到底,他只是太过厌恶自己,不相信自己会被任何生命所爱。
繁缕在心中问:兰,你真的喜欢我,不会抛弃我吗?
兰的所有部位争先恐後的说:当然!不要离开!
繁缕哭着笑:好,我不会的。不会离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明明身体依然疼痛抽搐,但极致的幸福却盈满他的胸口,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