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波、哔波。
火焰的声音。
--窸窸窣窣。
茎叶生长的声音。
火焰烈烈燃烧,乌云沉沉压下。
今天没有风。
中央的人类还在呐喊,但兰以外的植物都沉默了,他们在等待。
新的变化已经完成,原有的规则被打破。前所未见的生命,巨大的胚胎,随着茧上裂痕蔓延,将要破茧而出。
新的生命。
世上所有生命,都从亲代中诞生。无论是清晨缓缓盛开的花朵,站在枝上的鸟儿,还是温柔抚摸肚子的孕妇。
生命藉由繁殖诞生,这是自然的法则。
可是,“他们”不同。
这个新的存在,不是藉由繁殖,而是藉由死亡诞生。
名为“繁缕”的人类,名为“兰”的植物,都已经消融。在这层意义上,他们已经死亡。
“死亡”原本是一条绝对的界线,黑白分明,只要越过门槛,就会一无所有。
但现在,死亡的界线已经模糊,规则的齿轮已踏碎,生和死各退一步,灰色地带出现。
繁缕和兰就站在那里,崭新的土地上。
他们既是亡者,又是新生。
随着旧有规则的消亡,新的规则也会随之出现。新的规则如同种子,虽然尚未萌芽,但刻印在其中的基因,早已决定将来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局已经定了,只是尚未展示。
四周的生灵们都在等待,等待“他们”成长。
婴儿诞生後会哭泣,同时大口呼吸新世界的养分。但这个新生命诞生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出獠牙。
随着兰的意念,枝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伸出,如同数不尽的野兽,带着愤怒和强烈的杀意,咬向眼前的人类。
而獠牙的目标,白袍的学者,对此一无所知,仍在大声诉说。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迷失在混浊恶心的黑雾里,看不清周遭。
学者的眼中都是血丝,他指着茧,声嘶力竭地吼:
“听清楚,这东西是我制造的,是我啊!看!”
他的面容扭曲,眼眶溢出泪水,混着鲜血流下。
他的脸上,出现一条条由血泪画出的黑红栅栏。
“看啊!这是解药!我有能力,才不是没有用的废物!我、不、是!”
他曾经蜷缩在福利院的墙角,听别人说繁缕的故事。
他们是同一个福利院,可是繁缕聪明、厉害,不需要他人。他依靠自己,就取得了不起的成就。
老师从不多看他一眼,可是却一直打电话,恳求那个叫繁缕的人过来,那怕只露一下脸。
“哎,繁先生,您是个有头有面的人,能不能……”
“叨扰您真不好意思,但是……”
随着话筒落下,老师转头瞥见他,声音又变回平常的严厉。
“看什麽?你在笑吗?回答我!”
没有,我没有在笑。对不起,我只是在哭。啊,不是,对不起,哭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活着这件事,我很抱歉。
最後老师留下抽咽的他,恨恨地离开了。边走边咕哝:
“这些小鬼,整天只会捣乱!”
“啧,要是我当初知道繁缕会进白塔……”
因为这样。
所以。
喀滋,喀滋喀滋。
幼年的他,没用的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缩在墙角,一点一点将指甲咬掉。
随着细而密的嚼食声,刚长出来的一点指甲马上被啃食殆尽,接着就是咸而腥的鲜血。
喀滋喀滋。咬指甲。
他只能咬指甲。
白色一点一点不见,变成了红色。
但他还是只能咬指甲。
因为他没有用。
因为他不聪明,不厉害,不像繁缕一样。他也不可爱,不健康,不会说话,不像其他孩子一样。
因为他什麽都不会,所以什麽都没有。
因为……所以……
讨厌,讨厌。好讨厌啊。
别人也讨厌,自己也讨厌。
所以,除了咬指甲,他还能做什麽?
可是,那些都是假的。
一直以来,没用的不是他,那些无视他的人,才是真正愚蠢又没用的家伙!
他们高高在上,装成了不起的样子,但只不过是些蝼蚁。简简单单就被恐惧击垮,被病毒侵蚀,没用的生物。
连繁缕也是一样。在白塔时,他看起来还有些样子。但现在呢?真可笑!
明明怀抱着解药,却什麽事都不想做。哈,这样倒是对自己比较方便,因为连抢也不用。
原来,对幼年的他来说像天神的人,也只是个白痴。
太白痴了,蠢到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这不妨碍他利用对方。
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