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道极大,鹤迎差点整个身子都落入水中,还好手臂攀住了台子,堪堪停在下巴碰着水面的状态。
他慌乱的双腿乱蹬,试图蹬开水中的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碰到,那抓自己的东西似乎已经消失了。
鹤迎一手抓着台沿,迅速转身,警惕地看着周边。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洞顶的水滴一点点滴落在池子里的声音,却更显得这里幽深而静谧。
水面一片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知道那东西一定还在,正躲在某个阴暗角落里窥探着他。
鹤迎知道自己必须赶紧离开水中。他转过身试图爬上台子。
刚转过半个身子,水下又来了动静,那东西迅速抓住了他的双腿,小腿处的肌肉被冰冷的东西紧掐着,似乎是指甲。
那东西狠狠一扯,鹤迎一下便没入水中,眼耳口鼻全进了水,惊得他乱动起来,拼命往上游。
眼前是模糊的水纹和水光折射的奇异多彩的光束,气泡从他嘴里散溢出去。
他忙闭紧嘴,踢踹下方那东西。
小腿处的束缚松开了,却顺着大腿攀升,抓住了他的腰,力道很大。
那东西的真面目也随着动作出现在他眼前。
那一头海藻般长长的黑发在水中蓬松舒展着,微微扭动,宛如有着生命的活体。
水波推动着发丝,将遮挡面容的头发尽数推往上方,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鹤迎一惊,愣得忘了挣扎。
这是一张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却的脸,说不上美丑,却邪异阴骘,宛如某种偏远地区民族神话里的邪神现世,抑或是话本里食人的鬼怪妖魔。
这张脸面色苍白,眉毛极淡,眉骨却很高,眼窝深陷,鼻梁宽高而极挺,鼻尖内收,显得阴冷强势,带着明显的异域血统。他的颧骨颧弓都很突出,下颌的弧度收得极紧,这干脆的线条使整张脸显出一种难以言语的不真实,甚至展露一种宛如刀剑般的锋利感。
最让人惊骇的是那双眼睛。这是一双兽瞳,呈现出一种琥珀泛金的颜色,瞳孔似针尖般细,冰冷无情,带着兽类的原始野性和麻木。苍白带青的嘴唇正抿着,鹤迎注意到那唇线很长,能想象到他张嘴应该能够轻松吞下一个拳头。
此刻这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鹤迎。
鹤迎觉得自己仿佛被某种危险的丛林野兽盯上了,头皮发麻,背脊直冒冷汗,不敢妄动。
可他肺部的窒息感告诉他,他快憋不住了。
鹤迎把眼睛一闭,拼命一挣,往水面游去。这一挣竟然让他轻松挣开了,迅速往上升。
哗啦。
鹤迎猛地冒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肺部的疼痛表明他过度呼吸,他的发髻都湿了,一些碎发黏在额角,水珠滑过脸颊落入水中。
鹤迎咳了几声,喉咙发疼,他的胸膛浮在水面,眼神紧盯水面,同时警惕着水下,害怕水下那人还会突然地拉他。
心跳的声音大得好像就响在耳边,弄得他脑袋发懵。
但很快,他就不必担心水下的危险了。
因为不远处一臂远的地方,那人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首先是黑乎乎的头发,蓬松的头发脱离了水,湿乎乎的黏在脸上,那极淡的眉毛、淡金的兽瞳、高挺的鼻梁也一一露出水面。
鼻腔和嘴巴都没在水下,鹤迎不知道他是如何呼吸的。
在水上更亮的光线下,鹤迎更清晰的看到了这人的眼睛,瞳孔是淡金色,透露着兽类的锐利和暴虐,更显得怪异可怖。他那尖细的金瞳转动着,细细竖瞳转动起来十分明显,鹤迎一下便知道他在打量自己。
冷汗从额角流下,鹤迎咽了咽口水。
谁知喉结的抖动吸引到了这人,这人立马转移视线,整张脸都探了出来,饶有兴趣地盯住了鹤迎的脖子。
鹤迎吓得呼吸都快停了,气都不敢出,水滴顺着他的脸庞落入水面,啪嗒一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清脆无比。
他不合时宜的想到,此前献给他的使者大概都是女性,并没有喉结这类东西吧。
他刻意克制了喉头的抖动。
那人动了动,歪了歪头,似乎是在疑惑那儿的颤抖为什么停止了。
他盯着鹤迎的眼睛,鹤迎也回望着,一时间被那野性慑住了。
兽瞳收束得更细,宛如盯上了猎物,眼神阴冷麻木。
鹤迎突然发现这张脸和正院里那尊雕花塑像的面容几乎一样,那雕花塑像眼神冷漠而面容邪异,却有着刻意柔化的温善悲悯,而面前这张脸阴骘邪恶,冰冷暴虐,所有恶意都直白地展现在眼前。
鹤迎立刻明白了,那塑像塑的大概就是轮回教的‘神’,而面前这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是人的家伙,应该就是银吾说的‘神’本身,也正是他被扔下来的原因。
他要为神哺育后代。
然而鹤迎怀疑他不是来哺育后代的,而是被面前这人撕碎,当成食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