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风吹动竹叶的声音。
和短靴底踏在腐叶上的声音。
三人已经在竹林里徘徊了许多天了。
银蝎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鞭子狠狠一甩,发出划破空气的刺耳声音,嘎啦一声,一片竹子应声倒下。
“怎么还没走到!你用的迷踪香到底有没有用!”
华东寅也沉着脸,看了银蝎一眼,道:“那你来带路啊。”
这一眼半阴不阳,看得银蝎横眉竖目直咬牙,刷啦啦劈倒一片竹子。
赵湛博一手紧紧握住竹子,观察周边,竹子确实太多了,竹海绵延不绝,难以走出去,按理说再远的地方,他们用轻功赶路几个时辰也就到了,这次居然被困在这里如此之久。
赵湛博看了看互看两厌的两人,道:“别吵了,想想怎么出去,鹤迎进这片竹海已经有半月了。”
银蝎抽了抽鞭尾,弯着天生艳红的唇,道:“你们不也早察觉到中蛊了么?”
华东寅闷不做声。
第五六天被困在竹海里,大家心里就多多少少明白了。
可是不知道该如何解蛊。
银蝎会的只有制毒用毒,华东寅只会治病和以毒攻毒。
赵湛博道:“不能再拖了。”
两人看着他。
赵湛博面不改色:“烧了吧。”
很快,翠绿的竹子从根部开始变得干瘪焦黑,高温的火焰灼烧下纤维发出了爆裂的声响,红色的烈焰一下便蔓延开来,宛如水流一般一眨眼流向了四周目之所及的地方。
红色将绿意吞噬得一干二净,哔哔啵啵的声音不绝于耳。
翠竹的清香像是在灼烧中蒸发升腾了,一股脑往银蝎鼻子里钻。
他脑海里忽然控制不住的冒出些回忆。
那穿着简陋衣服的哥哥用竹子给他编玩具,小少年瘦瘦小小的脊背看起来却是那么宽阔,手飞快动作着,很快,一个竹编小蛇被放在了自己更小的手里。
弯弯曲曲,因为是硬挺的竹子编制而成,形状怪异,有棱有角的,不像蛇,像个弯折了的木槌,只有那三角形的头还有点神韵。
他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说:“这是什么?”
哥哥脸上浮现出尴尬,但很快这丝尴尬变成了理直气壮,少年一脸正经的说:“这是银家的神!如果没有给神找到使者,直系血脉就要被丢到水祭坛里被吃掉!你怕不怕!”
“哦,”他呆呆看着小蛇,鼻间充盈着竹子的清香,“这么小怎么吃掉我啊?”
少年那张青涩的脸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银吾总是带着笑意的邪魅面庞。
清香被火势渐渐吞没,焦味冒了出来,翠绿也化作一团漆黑,竹竿不断扭曲变形,像是可怕的大蛇在火海里痛苦扭动。
银蝎看着面前的火海,眼睛一眨不眨。
火烧了没多久就停了,三人定睛一看,这居然只是一片小小的竹林,火灭掉后露出烧得干燥的地面,落满了竹的残枝。
走出这片烧毁的竹林,面前的寨子里已经有人发现了火势,站在寨口警惕地盯着他们。
人越来越多。
健壮的男性拿着武器,都守在前面,不让他们进去。
三人对视一眼,都抽出武器打算硬闯。
华东寅掏出他的冰机骨扇,上面画着名家仇英的仿画,端得一派玉树临风。
赵湛博提着普通的双刃短剑,往常他都藏在背后的软甲夹层里。剑身雪白,质地上乘,沟刺发着蓝光,做工极精细,刻有赵字。
银蝎本就执着那软鞭,他阴着脸,没有动。
气氛焦灼而紧张,一场斗争一触即发。
银蝎烦躁得啧了一声,啪啪几声将鞭子甩得十分响亮,高声喊:“让银吾出来!!”
乍一听见少族长的名字,又见这人与少族长有几分相似,守在寨子前的任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干嘛。
“呵~”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人群中自动分开了一条道,银吾穿着少族长精致繁复的服装,从两边人群敬重激动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他总是半散半编的头发全部编成小股辫高高束起,走动间在脑后一甩一甩,头饰叮铃作响。
在这简朴又原始的村落里,他这身打扮倒像是天坛里即将祭祀天命的国师,神秘高贵。
银吾眼角还涂了红色的颜料,吊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颜料将他的眼神衬得不屑又冷艳。
银吾又笑了几声,优雅地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动作,道:“几位远道而来,就送了个大礼,将我家前院烧了,真‘好’客人,请进,我得好好招待。”
赵湛博收起武器,不动声色的回应:“客气。前些日子鹤迎在你这叨扰了,不是说稍稍作客么,总该回来了,我们来接他。”
银吾让大家都散了,居民带着对少族长的信任,二话不说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