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寅两指撑住来枫迎的嘴唇,将浓黑的药汁从那干裂的唇间灌进去。
“咳唔…!咳咳!”喂进去的药汁尽数被咳了出来。
来枫迎已经没了吞咽的力气,喉头一颤一颤,胸膛因为咳嗽剧烈起伏,看得鹤迎忍不住站了起来。
易彻把他摁住。
华东寅示意银蝎上前扶起来枫迎的后脑勺,让他更容易吞咽。
众人一勺一勺往来枫迎嘴里喂,喝进去的并不多,但效果明显,下午的时候,枫迎已经能睁开眼睛好好说话了。
鹤迎勉强吃了点东西,喝水一样迅速喝了碗粥,就挪了张椅子守在床边,虽然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在察觉到枫迎眼皮微颤时,鹤迎立刻弯下身子,等枫迎睁开眼。
那瞳孔依然清澈,眼皮一睁,满眼的鹤迎,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哥,疼。”
鹤迎低头,隔着那刚换下的绷带,极轻极温柔地亲吻枫迎的脸颊。
枫迎嘴角一抽,露出个难看的笑。
鹤迎安慰他:“你多忍忍,他们今天就能到了。”
枫迎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仿佛快要入睡前的呓语,语气飘忽,时断时续:“…哥,你真的不记得……小时候了么……”
鹤迎只顾应和他:“记得,我都记得。”
枫迎费力地说话,有时候要说很久,鹤迎都仔仔细细听着,虽然有些字眼听不清,但也拼凑出那些话语。
“……骗人。我……都不记得了。”
鹤迎不敢碰他,只用那悲伤爱怜的目光看着他。
“我好、像……记得,我应该是……有个哥哥的,两三岁的时候……很温柔,喜欢抱着我……他们说,我没、没有……哥哥,我是来家唯一的……少爷。”
鹤迎眼神好像快要落下泪来,枫迎说着说着看见了,想抬手替他擦泪,却提不起来,疼痛已经折磨他许久,这血肉都被搅烂吞噬了,只剩一个伤痕累累的躯壳。
但这痛苦他曾经历过一回的,总是因为有鹤迎在,才挺到现在。
来枫迎道:“我又…遇到你了。”
明明是亲兄弟,却只能用相遇来形容见面。
“姐姐…还记得你……虽然她,以前从来不告、诉我……是姐姐让人、把我带走,然后……我就找到你了……”
“哥……对不起……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对你不好。”
鹤迎红着眼眶,却哭不出来,只是用目光一遍遍安抚来枫迎,哀求他:“别说了,枫迎,歇会儿吧。”
来枫迎动作微弱到不可见地摇摇头,继续用那断断续续的怀念语调说话:“……我不是、好人,哥,但是我…爱你……哥……”
黄昏快到时,来枫迎昏昏欲睡,鹤迎哀求他喝了点水,喂了些流食,让他休息会儿。这期间鹤迎给他用药水擦了身子,换了绷带。
沾着药水的干净棉布擦过那些狰狞可怕的裂口,鹤迎抖得比来枫迎还厉害,他另一只手紧握自己抖个不停的右手,又快又稳地上药,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了,来枫迎还是忍不住从齿缝间泄出痛呼。
来枫迎精神状态并不好,不知道是想睡觉还是……
鹤迎不敢想。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不回来,为什么没有及时呆在来枫迎身边,痛恨自己在苗疆寻欢。
可这病情早已稳定多年,这次恶化突如其来,谁也没办法预测,鹤迎也正是为来枫迎找药才去的苗疆。
可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没有照顾好弟弟的自己。
华东寅知道自己不该来,可银蝎一口一个敢作敢当,于是硬着头皮来了。他还是怕鹤迎对他横眉冷目,可鹤迎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趁着上药,华东寅低眉,那双总是耷拉着的双眼更显颓丧,头一回唯唯诺诺的说话:“鹤迎,抱歉。”
鹤迎手上动作停了停,尽量牵动僵硬的肌肉朝华东寅露出个温和的笑,说:“你帮我上药吧,我手抖得很。”
华东寅沉默地替来枫迎上药,他的手很稳,来枫迎的痛呼渐渐弱下去了。
鹤迎精神轻松了些,坐在一旁,双手扶额,一脸恍惚。过了会儿,他朝华东寅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东寅,你能来帮忙,我很开心。”
华东寅抿着唇,紧绷的肩颈总算松懈了。
易彻已经离开,作为一个初上任的武林盟主,他最近非常忙碌,陪了鹤迎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不过走之前,他留话有事只管找。
来枫迎喝了水上过药后,恢复了不少力气,说话顺畅了些,问:“哥,能再…背背我么。”
鹤迎道:“不行,会碰伤你。”
来枫迎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哥,最后一次。”
鹤迎听不得他说这些,只好喊来华东寅帮他。
在华东寅不赞同的视线中,鹤迎以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将来枫迎背了起来。
黄昏了,街上的小贩已经收摊了。荣城治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