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讶异荒唐。
他怎么会来?
戚涣确信那封送到容恕洲殿上的拜帖只有一份,被自己拦下后就烧了个干净。冗虚派意在试探讨好,绝不敢催逼般连递两贴,容恕洲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为什么会来?
戚涣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契约以血相证,他甚至能感觉到地下嗜血的跃动,机括流转,犬牙相互,层层推进发出低哑的撞击和震颤,再有最多一炷香,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但是不行。
容恕洲的骨头,不能和这些人埋在一起。
动脉被过度压迫束缚,戚涣耳中早就糊了血,根本听不清什么,他被反缚着双腕难以移动,干脆佯装不支跪倒在地,声音顺着膝骨传入身体,戚涣头顶冒出一对柔软绒白的狐耳,他紧闭着双眼,在脑海里极速描摹着整个冗虚派的俯瞰山势,咬着牙死挣了几下,腕上铁环竟越缚越紧,几乎快要勒断他的骨头。
妈的。
快要来不及了。
突然的活动和挣扎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平衡,绝望的窒息感席卷而来,空中酒气氤氲,却成了一条看不见的捂住他口鼻的催命符,他口鼻中都如火烧般干裂热辣,浑身逐渐僵硬痉挛,但他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不断扭动挣扎,铁环几乎收缩到极限的时候,终于能勉强将两只手分开大概半个手掌宽的缝隙。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反折了手指,卸下自己左手的腕骨。
肿胀到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手骨转来近乎碎裂的剧透,他高昂起头,浑身冷汗淋漓,已经完全吸不进一点气体,眼前开始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幻觉。
他用那只断了的手,蘸着腕上涌出的血水,悬空画出一个符。
那个鲜红的血符落入莲花,与深重的血色融为一体,地下的声响终于停止,戚涣跪在地上,用尽全力的呼吸。
“我的人,我带走了。”
戚涣看着容恕洲走上来,背后是刺目的天光。
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挤出一个笑“脏了你的名声,不好意思。”
他气声嘶哑,沉重的吸气声如同大风里一张破烂的窗户纸,几个字也讲得断断续续,颇为艰难。
容恕洲不置可否,伸手覆在他颈上,戚涣看不懂他的情绪,索性继续尽力喘自己的气。
哪怕下一秒要被他拧断脖子,现在憋气也还是难受的。
容恕洲摸到他后颈上,指尖微微用力,拨开了锁环,尖刺已经嵌进了皮肉,和凝固的鲜血粘连在一起,在戚涣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留下一条红带,喉结随着剧烈的呛咳滚动如珠,几乎一只手就可以折断的脖颈绷出一条修长分明的线,任谁来看都颇为旖旎诱惑。
可容恕洲只是目光沉凝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让戚涣下意识地感到无所适从。
他本来,是没打算和他再见一面的。
该死的人死光了,他开开心心地去重新投胎,哪还用管怎么和容恕洲起一个话头。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做成,他连解释的词都没办法开口。总不能说我打算祭了自己清理门户,不好意思被你看见了。
竟是收不了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