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三百六十多天、八千多个小时,他为什么从来没出现过?
“我……”小马低下头,头发难看地打着绺,像是挨过大雨,整个人孱弱得仿佛一片树叶。
“老五!”背后有人叫,老五回头看,是和他一样留校的同学,同班的邹海,远远地朝他挥着手。
一瞬间,一股羞耻感笼罩上来,无疑是因为小马,无论是他狼狈的样子,还是他村里人的身份,抑或是自己和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他慌张地朝邹海摆了摆手,推着小马快步往街上走去。
“你怎么来的?”他问。
“走来的,”小马有些吃力地跟着他,把奶宝往肩上抱抱,一副乡巴佬的傻样子,但什么都懂,“把衣服……走脏了。”
走来的。老五停下脚步,三四十公里,他连十多块的车票都买不起:“你来……我二哥知道吗?”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找不痛快,让小马不痛快,也让自己不痛快。
小马还是低着头,没说话,这一年他真的一点都没变,老五居高临下看着他,觉得他更小更可怜了。
“走,给你找个地方住。”他领他到附近一个小宾馆,大红门脸,醒目地写着大床房一晚80。
小马用他的小脏手碰了碰老五的后背:“别、别了吧,”他轻声说,“太贵了。”
贵吗?老五不以为然,他们带女同学开房都来这儿,没理小马,他径直走到吧台前,拿出身份证:“一个标间。”
办好手续,他领小马上楼,311,刷卡进屋,两张白床,一个电视,一个淋浴间,小马探着头往里看,脏兮兮的小脸上没有表情,懵懂且迟钝,他越是这样,老五越有一种想虐待他、想把他怎么样的冲动。
但是不行,他是他二哥的人。
啪嗒,门关上,老五插卡打开淋浴间的灯:“你先洗洗,洗完我叫外卖。”
“啥是外卖?”小马抱着奶宝走进去,也不知道害臊,站在淋浴底下脱裤子。
老五恨他,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你来,我二哥知道吗?”
小马光着身子摇头,给奶宝把肚兜摘下来,笨拙地拧开水龙头,这是他在老二的红旗别墅学会的。
他裤子底下没穿裤衩,腰比女孩子还细,身上没什么毛,白花花的,像一团面,仿佛怎么揉怎么是。
“干嘛来找我?”老五把洗脸盆的塞子塞住,一边放水,一边把小马的脏衣服泡进去,打上香皂,闷头搓。
“你寒假没回来,”小马的说话声夹着水声,听不大清,“暑假了,也没回来。”
他们谁也不看谁,在廉价宾馆暗黄的灯光下,各自搅动着自己的那片水波,还有暗处开不了口的心事。
“我就来了。”小马说。
老五把小花裤晾在淋浴间的管子上,甩着手出来,小马抱着奶宝,光溜溜躺在平整的白床单上,脚心和脚趾很红,一看就是走多了路。
老五移开眼睛,刚想问吃什么,小马倏地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蠕动嘴巴:“去年你走那天,下大雨,我赶了……没赶上。”
老五的胸口一下子热得发涨,脚底下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你赶我干啥,”一年了,他头一回说土话,“咱俩又没啥关系。”
小马握着奶宝的小胖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捏:“我去赶你,是想跟你说,和老二的……不是我。”
老五耸了耸肩,笑了:“那是谁?”
“是强子,”小马低下头,肩头、脖颈有些红,“我就想跟你说这事儿,说了,心愿就了了,我明天就回。”
老五不相信,这个寡妇家的男孩子说什么他都不相信,没应声,他拿起手机点了两碗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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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老五没留下,回宿舍睡的,一早买了豆浆油条,给小马送过来,仨人没吃几口,手机响,来电显示是黄伶俐。
“喂?”老五接起来。
“干嘛呢?”那边懒洋洋地问。
“吃早饭。”
“那什么,上午出来,邹海、杜海滨他们说去打台球。”
老五回头瞥一眼小马:“我不去了。”
那边立刻提高了声调:“我去,你不去?”
“行吧,”老五烦躁地皱着眉头,“玩到中午,我先走。”
那边静了片刻:“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有事儿呢?”
那个“事儿”,她咬得很重,老五不喜欢她的第六感:“时间地点微信发我。”
说完,他挂了,和小马、奶宝吃完早饭,去淋浴间摸了摸裤子,干透了,拽下来放到床上:“我上午有事儿,中午给你带饭回来。”
“别了,挺贵的,”小马抓着裤腰,把两只纤细的白脚往裤管里伸,“你忙你的,我这就回了。”
老五看着他两腿之间模糊的阴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