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光天化日地炫耀,憋得好生难受。他也蹭了几口鲜香热辣的嫩牛肉,嚼到一枚花椒籽,麻得舌头都软了,陈眠抽了包纸给他,傅千树拿手呼呼扇风,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距离近了,他才发现陈眠胸前别了个小小的彩虹徽章。不仅如此,组里每一个人竟然都有,只是一些卡在背包,有个很喜欢动漫的学姐用绘着人物的骨碟,和她的心头肉们摆到一起,博士学姐则编了一条五颜六色的手绳,像是约好了的。
“这是——?”
“哦,”陈眠反应过来,率先道,“今天是图灵诞生的日子呀。来,也给你一枚。”
其他人怔了一下,七嘴八舌地应和起来。
傅千树扯着衣服下摆,方便陈眠给他弄好,等女生离远,垂头惭愧道:“这样吗……嗨呀,我尽给忘了。”
“你们干什么呢?”涂教授先是探了个头,打量乌压压一房子人,迈步进来。
知法犯法的学生们正襟危坐,余光瞄着还没来得及销毁的罪证,猜到八成得挨批了。
然而涂教授就像鼻子和眼睛同时失了灵,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傅千树的胸章,环顾了一周,问:“是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吗?”
“对,”傅千树赶忙接道,“是图灵的生日。”
大伙屏住了呼吸,舒易好似猫被火燎了尾巴,屁股攒劲儿地在凳子上挪来挪去。
“哦,这样吗,老了果然记性不好,”涂教授短暂的一愣,笑得颇为宽和,“计算机之父是一个勇敢而伟大的人,纵使和世俗逆流而上,也在所不辞。你们这些小猢狲,口头念着没用,也得把人作榜样才是。”
傅千树紧张地点头:“会的。”
“走了啊,吃完记得收拾。”涂教授笑呵呵地说,也从多的彩虹章里随手拣了一只,边走边戴上。
发现那一天其实不是图灵诞辰,已经是暑假期间,那时全组学生都在旧金山的土地上,将将蝉联ACM-ICPC World Final的冠军。这是一个讲究配合的团队比赛。年纪最小的傅千树被热热闹闹地拥在中间,他的手由于兴奋不停地颤抖,于是四面八方又伸来无数双手,与他一起坚定地把着奖杯,高高举起。
他侧过脸,看到在封闭集训期间,朝夕与共的年轻而热忱的面庞,那些清澈的眼睛皆倒映出他的影子。
傅千树由衷地想,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团队。
不过那天他只是帮着打扫完卫生,急急忙忙地下楼,去找等候多时的岑惊鸣。
对方站在布告栏前。
“嘿!”傅千树神出鬼没。
可惜的是岑惊鸣没被他吓到,他转过身,后背正好遮住了张贴的告示,说:“来啦?”
“嗯嗯,你在看什么?”
“哦,”岑惊鸣浑不在乎地说,“一个新公布的处分通知。你们院有人涉嫌诽谤同学,以及买卖论文,已经强制休学了。”
“啊?”傅千树大吃一惊,“谁呀?”
岑惊鸣对此漫不经心:“不清楚,那名字从没听你提过,可能在你隔壁专业。”
傅千树看他挡着,有意踮起脚尖,抬了下巴,不等他睨见半个字,岑惊鸣牵住他的手腕:“走了。”
“行、行吧,”傅千树只能打消了好奇,说,“不是信息工程的就好,我们专业可是数一数二的呢——唉,不过人渣哪儿都有。”
他先是好笑,因为岑惊鸣少有这么——唔,霸道总裁的样子,态度一强硬就让他又新鲜又兴奋。一阵风扑过来,他又突然意识到,那通知单上累累罪名,和当初强施于岑惊鸣的何其相似,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有些小事,过了再久,尚且存在应激反应,何况如此一劫。
六月的傍晚,校园洋溢着花草香味,湿润又翠微。傅千树紧跟慢跟岑惊鸣,发现离得足够远了他才缓下脚步,有点老成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岑惊鸣看过来,盯着他拧巴的五官,揉了揉他的耳朵,“怎么不开心了?”
晚风灌进衣领,像放进一条摇尾巴的鱼,凉滑地拍打着皮肤,倒也不会闷热。
但傅千树还是有些堵,招认道:“我不好,不该策着你看那个处分通知,没及时……没能考虑你当初的心情。”
岑惊鸣听完笑起来:“不是的,你误会了。”
只是无论他如何缠问,岑惊鸣都不肯多说了。
傅千树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这世上有和游戏中一样的武学秘籍就好了,他一定要找一本封面写着读心术的,学会了来对付岑惊鸣,哼。
或者还是等年岁过去,他到和岑惊鸣势均力敌的那一天,他可以端着长长的望远镜,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抵达对方心脏。
这个谋算要捂在心底,不能漏给对方哪怕只言片语,毕竟岑惊鸣太会说话了,真听到,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哄他。揭开甜言蜜语,去窥探他内心深处隐秘的渴望,无论是有多蛮不讲理见不得人,傅千树都会去满足。这样想来,也归得上他们独一无二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