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王骏把果盘给乔盼推了推,笑得意味不明,真有意思。
乔盼拿了牙西瓜啃着,眼珠子瞅着王骏,想问他怎么个有意思法,却见王骏发起了呆。
王骏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钟鸣时的情景,那时他刚从监狱放出来,一回家发现家早已不是自己的家,几经波折找到母亲,得知父亲已经在他坐牢期间病死了,母亲一个人卖了房子生活,家里还债台高筑,法院催完房东催,房东催完银行催,几乎没有一刻是容人喘口气的,他当即横了心在包里揣着刀子去了仇家门口蹲着,说来也巧,那人的老婆正巧从门口出来,他正准备上去照着她脖子上一下,老温就来了电话。
老温是他在狱中认识的老兄弟,比他年长许多岁,因为犯了故意伤害被判了十二年,后来减刑减到了七年,王骏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剩三年了,连狱警都开始跟他称兄道弟起来,老温天天握着支钢笔在里头写诗,时不时以长辈的口气训诫王骏。
老温在电话里说:出来后不要急,我给你说一个人,你去跟他。
钟鸣彼时是刚踩了捕兽夹被关进笼子里的恶狼,眼神能把人生生看出血来,整个人都浸润着凶狠暴戾,周身的恶气几乎能割伤了人的皮肤。王骏虽略微忌惮着他,但还是听了老温的话埋了报仇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跟了钟鸣。
后来钟鸣花了点时间和心思把津川的几个大头地段挨个盘了下来,跟着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以往几条地头蛇平日里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三天两头就要聚一起闹一顿事,钟鸣来了后更是闹得翻天覆地,但紧接着就碰得头破血流,半年不到有一个算一个都服了软。这其中就包括王骏的仇家,钟鸣对那家下手尤其狠,而王骏根本没在他面前提过,想来可能老温替他说了什么吧。
王骏到现在都没再见过老温,两人电话都换了好几茬,从此就失联了。他也没问过钟鸣和老温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好奇这些事。而钟鸣性格不知受了谁的影响,也变得没有一开始那么残暴了,他笑容慢慢地多了起来,但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还不如之前一直凶狠着。
钟鸣这个人王骏大概是了解个六七分的,他疑心重,下手狠,常常上一秒还春风和煦地笑着,下一秒就狰狞着掏了刀子,对威胁到自己的人完全不当人看,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斩草除根,心冷得堪称恐怖。但如果一旦取得了他的信任,他就绝不亏待,一条路走到底,命都是捆绑在一起的。
这也是他们这些人愿意这么多年跟着钟鸣的原因,不仅仅是没有退路这么简单。他们能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里面绝不是没有道理。
樱桃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她开玩笑道:我还想教你怎么对付他呢,没想到你自己开窍了。
乔盼清脆地哈哈哈起来,笑着笑着一低头去捞锅里的年糕,软软糯糯的东西,好吃。
筷子刚伸进锅底里,就听樱桃冷不丁又问:睡一起了吗?
乔盼筷子一滑,年糕啪叽一下掉回火锅里,热汤四溅。
乔盼咽了咽口水,半天没抬起头。
这也确实太不拿她当小孩了。
气氛凝滞了几秒,王骏开了包纸擦溅出来的热油,乔盼伸手要了一张,一边擦一边望着樱桃做出个讳莫如深的表情来。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她就是要引人遐想,旁人想得越多她越高兴,想的越离谱就越合她意,不管说她是自抬身价也好还是丢人现眼也罢,她就是要给所有人一个假象,觉得她和钟鸣关系匪浅,然后再来一出弄假成真。这样就完美了,如意了。嗯,是这么个方法。
樱桃被她怪里怪气的表情唬住了,她眨眨眼看着乔盼,心想不会吧,这么快?但紧接着又想,好像也不算快,对钟鸣来说这个速度甚至是慢了。
她被自己的思绪绊住了,捉摸不定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正欲多问几句,王骏就夹了一大筷子羊肉摆在她面前:煮老了,吃吧。
王骏拿吃的堵樱桃的嘴,他想这种事可不能细究,毕竟他们之前差点就玩了一出共享,结果没过几天人家成专属了。这就好比你刚才付得起,但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想买了却要三思而后行了,人不可貌相啊,这个女的可真不是省油的灯,王骏暗地里想。
乔盼看他俩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默认成了肯定的答案,她也不辩驳、不解释,任由了他们暗自咂舌,光他们这么想还不行,最好所有人都这么想,最后达到一个所有人看见乔盼就想他钟鸣,看见钟鸣就想她乔盼的效果。
她明晃晃的亮着自己的居心,毫不避讳他人的猜忌和非议,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是胃口和精神的双重满足。
最终还是王骏结了账。
几人站起身来准备走,乔盼跺了跺穿着小皮靴的两只脚,她冬天不爱穿棉裤,腿上只裹着一层又紧又厚的长袜。
她拉了拉樱桃的衣袖,想跟她单独聊会天,樱桃却半天没有反应,乔盼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