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露想过要回复阮秋季的消息,但一整个早上拿起手机又放下,不知道怎么回应。吃早饭的时候,他心想中午再回复,但是到了下午收工又想晚上再回复。真的到了晚上,他把那几行字又看了一遍,对着手机坐了很久,最后一个字都没回复。
当天没有立即回消息,再过几天回应的话会有些奇怪,仿佛他在这件事上多么优柔寡断,于是祁白露索性当做自己没看到。阮秋季没得到回信,倒也耐得住性子没打电话,他这样的姿态摆明了是在告诉祁白露——他还在等。
祁白露知道他回北京了,回去参加云天传媒的一个新闻发布会,虽然阮秋季没上台也没接受采访,但祁白露看到了他在台下的照片,他手里拿着矿泉水瓶,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太出是带着病的样子。
这也不是祁白露主动看到的,而是朋友圈的一个摄影师发的。待在一个圈子里就这点不好,兜兜转转总有一天会碰上。
林悦微说杀青宴的那天阮秋季还会来厦门,祁白露“哦”了一声,林悦微问:“哦是什么意思?”祁白露说不上来,除了“哦”,他不知道说什么。林悦微道:“你到底是想看见他,还是不想看见他?”
“……”
祁白露的确有一点难过,但不觉得自己表现得明显,偏偏被林悦微一眼看穿。
“我看起来像失恋了吗?”
“还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失恋。” 林悦微镇定道。
祁白露默默向她投去一个眼神,力度像是扔过去了一把小刀。事到如今,那些从来不提的往事也可以被提起了,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向前看。小时候他习惯了失去妈妈,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后来他习惯了失去郑昆玉,那么现在,也可以习惯失去阮秋季。
习惯这回事,有耐心和时间就可以养成,但是《金枝玉叶》杀青的那一天,阮秋季还是又出现在了他面前。十一月中旬,天气还不算冷,剧组包下了一家海鲜排挡,一百多号人坐满了近二十张桌子。制片主任本来想订饭店,拉个横幅,搞个发言的台子,被林悦微拦住了,于是杀青宴最后就变成了简简单单吃个饭。
祁白露跟制片、其他主创坐一张桌子,还有一个位置预先留给阮秋季。按理说这种场合他不来才正常,又不是什么奢华盛宴,祁白露给林悦微倒完雪碧,一抬头就看见阮秋季穿过人群走过来,他没穿正装,只穿一件飞行员夹克服,很少有人认出他。走到桌前,阮秋季拉开粉色塑料椅子坐下,刚好就在祁白露的左手边。
阮秋季一坐下来,其他人纷纷打招呼,桌上说话的氛围带着官腔,祁白露是唯一一个没吱声的,因此显得很突兀。制片主任乐呵呵地说,小祁你不先跟阮总碰一杯,说着就要给他们倒酒。阮秋季身体朝向祁白露那边,但是并没有看他,只是道:“菜还没上,喝什么酒。”
这么一说,制片主任不好再倒,阮秋季把酒挡了,但同时很不见外地把手里的杯子搁在了祁白露面前,这是让他倒雪碧的意思。祁白露还没拧好瓶盖,抱着瓶子看他一眼,阮秋季正好也在看他,祁白露只好给他倒满,接着把杯子递过去,阮秋季说了一声“谢谢”。
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跟祁白露有过龃龉,行动上也没有“分手”的自觉。祁白露有点不妙的预感。
林悦微这时候才洗完手回来,一看他们俩坐在一起,眉毛扬了扬,不过没说什么。祁白露装聋作哑,阮秋季八风不动,一顿饭吃下来还算相安无事,除了偶尔会碰到一下手肘。最后喝酒的时候,祁白露迫于场面敬了阮秋季一杯,阮秋季拿起杯子跟他碰了碰,看他喝完再喝自己的。祁白露略微有点害怕,怕他喝醉了当着这么多人做出什么事,因为阮秋季目光中的伪装正在逐渐地剥掉。
好在一直到杀青宴结束之前,阮秋季都没什么离谱的动作,到后面大家都没什么拘束,放开了吃喝,祁白露也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食物上。月上树梢,吃饭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在相互告别的声音中,离别更添一些伤感,最后只剩下三四个还有兴致聊天的人,放眼望去,店里只剩下杯盘狼藉和一把把的粉色塑料椅子。
祁白露溜出去透气,户外的几张桌子上都没人了。他打开饮品冷藏柜拿了一瓶酸奶,找了个椅子坐下,脱了外套吹着夜风醒酒。林悦微在屋里跟一个女演员说话,两个人的大笑声不时传出来,祁白露快要喝完时,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了他的身后。
祁白露知道是阮秋季,他把喝剩的瓶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看到阮秋季就站在他的侧后方,手里的烟抽了一半。
没有人先说话,祁白露回过头看着人工河,慢慢变成了靠在椅背上发呆,阮秋季也就站在那儿抽完了自己的烟。过了一会儿,祁白露感到口渴,站起来发现阮秋季还在那,目光也落在人工河粼粼的水波上。
他在冷藏柜里又拿了一瓶酸奶,阮秋季道:“你的回复是什么?”祁白露关上柜门想要走,但阮秋季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祁白露试图绕过他,阮秋季就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拽回冷藏柜前。
祁白露将脸别向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