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摇摇头:“没有这个时间了。”
“大部分的内容我都记得,可以现场发挥,但是涉及具体的实验数据,你帮我找出来,和姜醒一起,能补多少是多少。”
姜醒利落地打开笔电输入了几组数据,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口:“一定要你原来测试的实验数据群组吗?”
裴律瞬间领会他的意思,眉棱一挑:“你想现场给我创建数据?”
姜醒看着他眨眨眼,也不怕他觉得自己自大:“几千万字节里找一百多组数据太费时间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用你的录播仪连上我的笔电,你在台上发言的时间我就可以现场组建数据,直接显现在屏幕上。”
他保证:“我一定会稍微走在你的前头,给你充分的时间组织发言,这样效率会高很多。”
但风险也会成倍升高。
这相当于一次现场直播,台上台下没有经过排演,没有经过实验就得出数据和结论,这是要基于对各种类型的实验都熟烂于心了如指掌的功力上才能做到的。
做过上千个实验才能对相应的基数组群脱口而出。
更重要的是双方的默契和配合,没有长年的合作和深度了解,几乎不可能契合节奏步调。
裴律没有犹豫,说好。
同时让秘书继续调化格式,作好两手准备。
这次峰会到场的有国内各个高校的精英、圈子里的各位大牛,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些国外的业界代表,他们身上承载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荣誉更有学校的责任和祖国的形象。
这是一场不能有任何失误的战斗。
议会开始,场内安弥漫一层笼罩空响的静谧,只有长枪短炮 “咔嚓咔嚓” 的声音。
姜醒刚刚大胆提议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真正开始的时候才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即便他早已对各大类型的实验基数摸得滚瓜烂熟,但着手组建数据更看重的是反应,要配合裴律的发言思路,他讲到哪儿姜醒就必须立马调动脑内数据库将数据输出,直接呈现在大荧屏上。
写的人远远比说的人更耗费脑力心力,因为发言人可以将化学反应过程一笔带过,而书写者要将过程的节点、变化、推演、最终方程配平以书面形式完整表达。
这一场会议,考验的不是裴律,是姜醒。
好在裴律天生就有一种控场能力和气势,聚光灯自头顶打在他身上,熠熠夺人,姿态从容拿过话筒,语速不急不缓,令人安心。
姜醒开始熟悉他的节奏,两人四目相对,不需要说什么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全情投入可以忘记很多东西,台上台下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目光交汇,彼此配合,于万千人中又仿佛于无人处,进行一场高速运转、出奇默契、酣畅淋漓的思维对撞。
有那么一个瞬间,姜醒甚至感受到了他与对方思维共振的频率。
理性、严谨下包裹着是蠢蠢欲动的热血、颤栗,交织汇聚成另一种维度的头脑高潮、灵魂共振。
一切都在渐入佳境。
裴律在万人瞩目的灯光下,握着话筒,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 “分担” 和“并肩作战”的体悟和心情。
当一个人越来越能够独当一面,遇到事情能找一个商量的人就会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
姜醒让他觉得安心和轻松,好像这个棘手的难题不再只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有个人走过来说,我帮你一起扛着,于是,他也能偷偷上岸去呼吸一口新鲜的、没有负担的空气。
分享一个棘手的秘密,分担一个沉重艰巨的难题,需要全然的默契和相互匹配的专业水准。
姜醒就是这个人。
他是裴律的数据库,裴律的计算机,裴律的笔,裴律的眼睛、耳朵和裴律的另一个大脑。
仿佛命定如此,无须磨合演练。
发言进行到尾声,掌声雷鸣,裴律直直朝台下望去,对上姜醒熬红的眼睛,眸中有陡亮的星辰闪烁。
不管多么灯光璀璨的讲台,也不管现在台下坐着多么尊贵、权高位重的领导专家,座无虚席的随众,台前的电视台、网站记者、摄像机、闪光灯,他直直望过去,舞台上只有姜醒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睛。
他们穿过鼓掌的人群和闪耀的灯光盈然对视。
考验和折磨总算是告一段落,姜醒有些虚脱,坐在台侧的席位上默默喝茶,补充水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落他的肩膀,姜醒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眼睛,反射着灯光显得格外温柔,如同落满星辰碎屑的暗湖。
裴律说:“做得很好。”
嗓音因为发言时长过长,有些低沉的沙哑。
姜醒心跳却倏然快了起来,不受控制地。
他张了张口,有些快乐又有些心酸地低下头。
姜醒在这个充满自豪和热血上头的时刻终于愿意承认,大概是自己是很早以前就想得到这句肯定的。
但凡读了这个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