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谷月也没想到,彼时会把所有玩笑话都当真的阿意,现在也能在人间面不改色的信口雌黄了。
不过我对老婆婆倒也所言非虚。我在河边修炼千年方得凝聚神识幻化成精怪,自算得上是久居河畔林中,以精怪之身修仙期间虽和谷月打打闹闹,但总也不乏她的教导,使我少走了好些弯路,加之她年纪虚长我几万岁,勉强尊她为我的阿姊也不为过。寻人么,我来人间,可不就是来寻人么。
想到这儿,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竟莫名有些畏惧与他相见。许是梦魇的缘故,我摇摇头,安慰自己,只是梦而已,我的阿许,从来不会弃我于不顾。
但还是有些事情需要确认,比如阿许这些时日还好么,比如...
我转头问婆婆,“婆婆,我昏迷的时日,王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看婆婆迷惑不解的眼神,我又问的详细了些,“现在是什么年间?”
婆婆明白了我的意图,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天沓元年。”
新帝月前登基,改元天沓,而今,已快足月了。
天沓么。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阿许,这是你想问的么。
第3章 三.阿许
初见阿许时,他还只是个约莫二八年岁的少年。
天庭上的神仙大多无趣的很,谷月也时常政务缠身,我便常常下界和精怪姐妹们推牌九。
那日小桃花精说禹阳城里有户许姓人家生养了一位绝世美人儿,诚邀姐妹们前往观瞻,我们初是不信的,小桃花精日前也物色过几个美人,却都品相一般,也有生得面容精致的,但总觉没有气度,我们推测是没有仙骨的缘故,故而我们对人间的男子总不大信任,只因小桃花精为自证审美一流,以今年的蟠桃做赌,我们方才答应她前往一观。
我本想无论所见之人品相如何都是要称赞一番的,我总是不忍心小桃花精真舍了孩子。
可,真真趴在墙头偷窥时,我还是忍不住想给小桃花精一个脑瓜崩儿,然后在发觉自己越来越像谷月的时候蓦然住手,恨恨道: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小桃花精不以为然,“你几千岁的老骨头,见人间何人不是个孩子。”
我的脑瓜崩儿还是弹了下去。
小桃花精自是不服气的,说这小少年唇红齿白姣若桃花,可是百年难遇的美人胚子,只怕人间灵气不够,日后长残了可就没得看了,现在正是观赏的好时节。
我说你说话就好好说,不要自夸,他不仅姣若桃花,还弱柳扶风呢。
小桃花精说我偏了重点。
我说重点是不打尚未行冠礼的孩童主意,这是作精怪的基本道德修养。
小桃花精说人世间须臾不过百年,二八年岁已然通人事,可成家。
我们似乎争论的过于忘我,许久才感觉到有清澈的视线注视着我们。
“几位有道德修养的精怪姐姐”,少年微笑道,“墙上不甚安全,近日又风大天凉,还是早些下来为好。”
或许是偷窥被抓住拉低了我的道德阈值,又或许是我掰着手指算了算,以神仙数万年的寿命计,我两千余岁也不过还只是个娃娃,再或许是阿许实在是温柔的不像话,尤其是跟谷月那个丫头比。
我越来越爱找阿许,有时只是静静看着他读书,有时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句,有时阿许也会不知从哪里找来些新奇玩意儿给我解闷,或是些机关巧锁,或是些发饰镯子,或是些新奇的话本折子,每每都送到我心坎里去。
有时我也会央了阿许陪我下棋。阿许胸有好谋略,下得一手妙棋,我人菜瘾大,阿许只好不厌其烦的教我,只是我约莫从未有过长进,几年间竟未胜过一着。
我也会随手变些花雨飞絮什么的给阿许以示回礼,阿许初时只是哑然失笑,后来次数多了也委婉表示这些东西可能不太好清理。
我懊恼的想不出我能有什么可以回赠。
阿许说那你有考虑过以身相许么。
饶是我看过无数的话本折子,自诩深谙情爱之道,闻言还是心跳漏了一拍,我望向阿许,他彼时已近弱冠,面容的童稚早已不知何时蜕变成为了英气,眼神依旧清澈如水,却罕见地闪过些许紧张。
我被那样温柔的眸子注视着,竟一时嗫嚅,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好好考虑,不着急,我会等。
我许是还是陷入了所谓的恋爱状态吧。
谷月看我一天傻呵呵的样子总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我本身脑子就不好使,这下好了,彻底没有脑子了,多次扬言要剐了阿许的皮。
我怕的紧,始终不敢领了阿许给谷月瞧。
谷月也曾认真向我细细打探阿许的身世背景,我却被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