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老板善解人意的又一次替坎蒂丝的茶碗注入热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女孩从进屋开始便一言不发,她默默的啜饮着温热的茶水,几次放下茶碗试图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又目光游离的低下头。老板倒不是不愿留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在他房内饮茶,只是他一眼便能看出她心事重重,并非品茶的好时机。
于是老板先开了话头:“是糸乃的事吗?”他对坎蒂丝露出礼貌的笑容,双手捧着茶碗,像是贴心长辈那样关切的开口:“想问什么?”
坎蒂丝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她犹豫着开口:“昨晚来找糸乃的那个人是谁?虽然糸乃说他只是醉酒的客人,但其实并不仅仅只是那么简单吧。”
“……现在对于糸乃而言就只是客人而已。”老板的手指在碗口边缘摩挲着,他用含义模糊不清的话回答了坎蒂丝,然后像只狐狸一样眯起了眼睛,等待着她的进一步询问。
其实他也好奇,这样年轻又善良的小姑娘究竟想要从糸乃身上得到什么呢?无论是新鲜感还是同情心都是有时效的,没有人会对男娼陷入长久的单恋,花街是最容易见到人心离散的地方,于是见得多了,便连近在咫尺的希望也不敢伸出手了。可无人能够向糸乃保证,眼前的少女小拇指上与他缠绕着剪不断的红线。如果她的热情也会如同没有柴薪的火焰一般转瞬即逝,那他还是早些让坎蒂丝知道她与糸乃之间的距离会比较好……
果然,那种含糊的说辞并不能搪塞坎蒂丝,她将眼睛合上了片刻又睁开,然后十指交握搁在桌上。她坐直了腰背,眼底看上去已经没有了迷茫:“那么请告诉我之前的事,拜托您了。”
16
“大约是三年前的事了。”老板用茶勺搅动着水面上的浮沫:“坂井先生家里是经营钱庄的,那会儿他还不用打理家业,算是个有钱又有闲的小少爷。他和你一样,在买下糸乃的第一个晚上就被他迷住了。”说到这里老板眯起眼睛,他的余光看见坎蒂丝有些窘迫的两颊泛红。
“之后也同现在你做的差不多,包下了糸乃,几乎天天都来找他。那个时候糸乃只才十八岁,是最值钱的年纪,于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坂井少爷送给过糸乃许多礼物,簪子、金器和漂亮的和服,多到同龄人都快开始嫉妒糸乃了。”老板放下茶勺,捧起茶碗:“当然,他也说过要替糸乃赎身。所有人都替糸乃高兴,除了他自己。”
“唉?”听到这里,坎蒂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老板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很奇怪对吧,明明有那样宠爱他的人愿意将他买下,糸乃私底下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模样。”
“他不喜欢坂井少爷吗?”不喜欢却也不停的讨好,就像是现在面对她一样……想到这里,坎蒂丝的手在膝盖上紧紧握拳。
而老板却并没有回答那个关于“喜欢”的问题,他吹了吹滚热的茶水,水雾让他的鼻尖有些湿:“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很容易便能看清坂井少爷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糸乃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对于坂井少爷而言,一切幸福之物无需努力便能够全部握在手中,那样的男人在必要的关头是没法为了糸乃而舍弃什么的。”因为在相遇最初便已经看透了那一点,所以那些被热情熏透了得爱意才让糸乃更加难以适从。
“那么之后发生了什么?”坎蒂丝在老板停下饮茶的间隙问道,她的眉心拧起,露出焦急的表情。
“在赎身之前,坂井少爷的父亲因为急病去世了。”老板用湿巾擦了擦嘴边的茶沫回答:“他要继承家业,还要诞下孩子,他的母亲和家中的长辈不许他挪用一分钱给糸乃赎身。”于是理所当然的,他遵从家里的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在工作忙碌起来之后也没什么时间再来寻欢了……这些就算老板不说出来,坎蒂丝也想得到。
只是本该就那样结束的关系,却并没有迎来什么美好的结局。
“那么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因为急于想要知道之后的发展,坎蒂丝的身体微微前倾着。
“某种程度上说起来,坂井先生算是个无能之人吧。那之后商业上的失利,与妻子的不和睦,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寻求糸乃的安慰。坂井先生陷入糸乃所编织的温柔乡中,每一次都对他诉说着“一定会替他赎身”的虚假誓言,逐渐连现实与谎言的界限都分不清了。”说到这里,老板罕见的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挑了挑眉毛继续道:“对于不断亏损的家产,还有成日与他争执的妻子,他将那些都视为别人的过失,只有温柔安慰他的糸乃是让他沉迷的存在。然而事实却是,他最终连来见糸乃的钱都拿不出来了。为了间糸乃,他在我这里赊过不止一次账,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对待糸乃的方式也越来越暴力……”
那样的事实让坎蒂丝睁大了眼睛,她没法回应任何言语,只能吞咽下唾液,感觉口中香醇的茶水只剩下了苦味。
“在来到茶屋之前糸乃便已经开始卖身了,来到茶屋之后也十分努力的讨客人们喜欢,他替我赚了很多。”说到这里老板像是陷入回忆似的,声音逐渐变轻:“这话也许并不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