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传闻说老梁要升编委,何灿儿子今年刚刚高考完,正是能卸下家庭压力、全身心投入工作,力挑一个部门的时候,但为什么让他来参加面试会呢?
一张张年轻的面庞顺次从眼前飘过,盛时有点发愣,他突然想起刚刚毕业的自己,也是带着这种矜持谦逊的微笑,其实揣着一肚子意气风发地站在报社各位领导面前,自我介绍,眼里盛满表达欲和壮志雄心。
“盛老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梁今和何灿提问之后,梁今又转向了盛时。
盛时猛地回过神来,想了想:“你觉得做记者,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年轻人们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其中有个瘦瘦的、皮肤黑黑的女生说:“我觉得是守住底线,有所不为。”
梁今和盛时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希望你转岗做编辑,接任部门副主任,坐镇办公室。”散会后,梁今留盛时单独谈话,“宋溪休产假,蕾蕾也能独当一面了,新鲜的血液一波接一波,我们这个行业,最不缺的就是热血青年,但缺的是能统筹稿件,能给前方冲锋的记者指明方向的优秀编辑。”
“何灿跟我是同一拨的,她的资历和见识我放心,但我们毕竟是快知天命的人了,很多新事物、新潮流,该让你们年青一代去把握。我希望你能协助老何,把咱们深度报道部带好。”
盛时听着,一时有些感慨,从24岁踏入行业,从花城来京城,出国再回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他说:“好,能不能让我把最后一个题——张普阳给的一个案子,做完再转岗?”
自从庄晏不出差之后,他老讨厌别人跟盛时搭档出差了。
麦晓庚跟盛时搭档了一次,出行之前,庄晏反复叮嘱,住宿一定要开两间房。“别怕,超不了标,超标哥给你报销。”
结果到了出差地,麦晓庚带着哭腔给庄晏打电话:“哥,晏哥,真不是我故意的,人就剩一间房了怎么办啊?”
庄晏:……
于是那天夜里,盛时跟麦晓庚一身臭汗地从采访现场回来,打算吃个外卖赶紧洗澡休息,庄晏的视频通话就追了过来,拉着盛时东拉西扯,硬生生聊到12点,把盛时聊到握着手机睡着了为止。
经此一役,时报内部疯传,盛老师家有悍夫,见不得自己对象跟别人搭档。盛时再去摄影部要人出差,点到谁,谁几乎要在庄晏的眼刀中给盛时跪下,说盛哥求求你别搭我了。
憋得盛时回家关上门对着庄晏就是一顿揍。
庄晏抱着相机一边躲一边哀嚎:“别别……别打脸啊……哥教你,哥教你拍照还不行吗?你自己采访自己拍图嘛,图片按张数算钱很划算的,你出一次差可以挣两份钱……啊!!!!”
于是盛时老师最后两次出差,都是在左手相机,右手录音笔的情况下,艰难完成的。
幸好最后这次出差,有楚老师同行——虽然抢料是避免不了的,至少,按快门的时候,有人帮自己揣着录音笔追在采访对象屁股后面,还是省心不少。
但楚云帆一向出完差回京很积极,这次却不知怎么的,非拉着盛时在出差地逛了两天。
“就,盛老师你最后一次出差了嘛,多逛逛纪念一下。”
“……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有什么好逛的。”盛时看着荒山野岭,有点无语。
飞机在首都机场平稳降落,两人推着行李刚走出去,迎面碰见谢赋的小男友向江予。
“这边!帆姐,盛哥。”
“小向?你怎么来了?”
“晏哥说今晚聚餐,正好你们俩下午的航班,我就来接你们了。”
“那正好。”楚云帆带着一脸虚假的慈祥笑容,“聚餐好,我们好久没见了,先去趟商场吧,我去买瓶酒。”
盛时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跟着钻进了车。“那去恒悦广场吧,那边有家红酒店。”
与此同时,庄晏家里人仰马翻。
“快快快你赶紧把那个剪刀递给我。”
“哎呀你怎么又把土给弄地上了,我给你说等下盛时洁癖犯了,哥此生幸福就毁了。”
“啧你怎么把那个给我剪了呢,挪到那边去,再往左,不对往右,手比脚还笨。”
谢赋怒了,剪刀一扔:“你自己弄!”
等盛时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回家时,夕阳正好。
推开门,金色的余晖从阳台的玻璃门中透过,给房间打上了一层旧照片一样的滤镜,昏黄的,悠长的,安详的。盛时恍惚了一下,家里好安静,可是,明明有这么多人在,谢赋,兰与彬,闻钟……他们微笑着用眼神示意他,让他推开通向阳台那道门。
盛时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按在门上,停了两三秒,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用力推开了阳台门。
一推开就晃了眼。
那些他曾经用来种黄瓜和小白菜的长条花盆,全被庄晏换成了玫瑰花——他竟然又多买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