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风先生前,覃泽路是这座山上最普通的一个男孩。
山里太穷,父亲外出务工,母亲生下他后跟着父亲离开了山里,将年幼的覃泽路留给奶奶独自抚养,奶奶身体还好的时候,会挑着菜下山,坐唯一的一班大巴到距离冶山一小时车程的城镇里卖。
覃泽路周一至周五都在学校住宿,周五晚上回家,周六周日会帮着奶奶卖菜。冶山的太阳将他的皮肤晒黑,但覃泽路鼻梁很挺,瞳孔比常人更大也更黑,像小狗的眼睛,就算被晒得黑黢黢的,也看得出是一只漂亮的小狗。
他小学时父亲出了意外,在工地坠楼而亡,奶奶牵着他第一次出远门,到千里之外的大城市拿回父亲火化的骨灰,承办方赔偿了一些钱,但大部分都被母亲拿走,只留下一小部分给覃泽路以后上学用。
“泽路能念完初中就行了,早点出来打工赚钱,这点钱够他念到初中了。”记忆中的母亲是这么跟奶奶说的。
那是覃泽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他有时候羡慕身边别的小孩都有母亲陪在身边,问奶奶为什么母亲一直不回来看自己,但他每次问起母亲,奶奶都会到父亲的坟前哭,久而久之他就不敢问了。
覃泽路很乐观,有奶奶的陪伴从没让他觉得生活苦过,他花不了多少钱,他很努力的考上城里的初中后,得到了资助,奶奶的身体也不太好了,他靠着资助念书,在学校里安静不惹事,因为干活很勤快,同学都很喜欢找他帮忙,他人缘也不错,没受到排挤。
毕竟连老师都很喜欢这个眼睛又黑又亮,高瘦活泼的小男孩。
第一次感觉家里缺钱,是学校放月假回家,覃泽路发现屋顶漏水,滴在地上都积了一层水渍,人踩到很容易摔跤,他想找人修一下屋顶,奶奶告诉他房子太老旧,修了屋顶就要修墙,他们没那么多钱,忍忍就算了,平日覃泽路也不住在家里。
覃泽路回头就找人问了修房子要多少钱,恰好最近冶山山泉开发,山顶的庄园经常会有外地的大老板来谈生意,王总雇了些当地人帮忙把半山腰的桶装水运到山顶,覃泽路便加入其中。
他常年运动,肌肉紧实,又年轻,一次性能拉四桶水,手脚麻利,比别人运的更多,赚的也就更多。
他默默数着钱,觉得离那个数目不远了,他要给奶奶修好房子,不让奶奶在潮湿的环境里住。
遇到风先生是他的意外之喜,他得了风先生照拂,留在山庄里,风先生给他开的工资足够他请人修房子,覃泽路本想等房子修好后请风先生来家里坐坐,但风先生跟着那个留长发的先生走后就一直没再来过。
很快,山庄开始重建,听说是王总将山庄转卖给了别人,覃泽路也要开学了,离开了冶山,失去了那边的消息。
直到他放月假回到冶山,被修缮一新的山庄吓一跳。
他听人说山庄的新主人正是那个留长发的松先生,松先生大手一挥将山庄重新修缮为西式风格,花了大价钱,覃泽路听了,知道那是十几倍于自己修房子的价钱。
寒假的时候,山庄新来的管家找到覃泽路,询问他还要不要来山庄里帮忙,可以带着奶奶一起。
这也是风先生安排的,看来风先生没有忘记自己。覃泽路很高兴,带着奶奶到山庄里去干活,他最常问的就是风先生什么时候会再来山庄,但别人都说风先生很忙,让他不要再问了。
覃泽路有点失落。
突然有一天,熟悉的车停在门口,风满从车上下来,和出来搬食材的覃泽路正好碰上。
覃泽路很高兴地放下纸箱跑向风满,风满认出他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房子有没有修好,覃泽路注意到风满这次回来手上多了枚戒指,他只觉得戒指漂亮,不知道带了戒指是什么意思。
跟着风满一起来的那辆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老一些,一个和覃泽路差不多大,穿着拼接棉服外套和一双崭新的球鞋,看上去很潮,眉眼锐利,很不好惹的样子,覃泽路下意识往风满身边靠了靠。
“啊,对了,明岛,你过来。”风满叫那个男生。
男生一听风满叫自己,立刻换了副表情,笑眯眯地走过来:“风满叔叔。”
“你们俩认识一下,这是覃泽路,比你小两岁。”风满像是覃泽路的家长一样搭着他的肩,明岛朝他伸手:“你好啊,我叫明岛。”
覃泽路刚搬了东西,手有些脏,他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我的手脏......”
明岛看都没看就握住了他的手晃了两下,不知是灿烂的笑容还是他的耳钉晃着了覃泽路的眼,覃泽路眨巴眨巴眼睛,本就亮晶晶的眼睛变得更加亮了。
“真巧啊小岛,这儿还有个同龄人陪你玩,你们俩玩去吧,我跟你风叔叔还有工作要谈。”明岛的父亲挥挥手扔下儿子离开了。
和第一印象不一样,明岛话很多,城里来的大少爷第一次见到这么原生态的地方,追在覃泽路屁股后面问东问西,两个男孩很快便熟络起来。
恰好那年冶山冬日总是出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