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专来下棋品茶的,一会儿让他当面给你赔礼,以前的事就算了吧,看在师兄的面子上,紫霞就不要计较了,他毕竟已经得到了教训不是么?”
广元子缓缓的站了起来,抬头望了望夜空,微然一笑。他宽大的灰色道袍在皎洁的月色下泛着隐隐的白光,鹤发童颜,目光炯炯,银须飘动,宛然便是一位得道的神仙,令人肃然起敬。
“师父,是您在喊我么?”
一位身材颀长的白衣少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长长的发丝自然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恰似一匹闪闪发光的黑缎,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洒在他的身上,脸上,映着他的绝世容颜,美得不近情理。
“一阳,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还不快见过你的师姑。”
广元子沉着脸有些不悦的看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开。
“是,弟子遵命。”
那少年依言转过身来,绝美的脸上恍若带着一张水晶雕成的透明面具,全无一丝表情,对着紫霞仙子躬身施礼,淡淡道:“师姑在上,弟子这厢有礼了。”
“免礼,一阳啊,说句真心话,我令你辗转红尘一千年,生生死死,历经磨难,你……恨我么?”
少年一愣,忽而抬头,怔怔的凝视着辽远而广漠的夜空中的某一处,清澈明净的眸子里现出了一丝迷离恍惚的神色,神游物外一般。
在那里,在另一个世界中,在那无限遥远的万丈红尘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爱恋着他,盼望着他,等待着他,期待着与他团聚。生生世世,无怨无悔。
可是,他却回不去了,纵使天地变幻,沧海都已经化作了桑田,然而仙凡相隔,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天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他怎么能独留她一人在那陌生的时空?
只可惜,虽然脱离了红尘,他仍是无法主宰自身的宿命,辗转了千年之后,他还是回到了原来宿命的轨道上,根本不可能回头……他的心,一时荒凉如沙漠,寂静若空谷。恍如被掏空了似的,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无疑,他是幸运的,因为他是神,是凌驾于苍生之上的神。他拥有凡人终其一生也追求不到的东西,时间和永恒。可是如今他却只想到丢弃,丢弃所有,只为换来与她的相聚。
如果,如果有来世,又该是怎样的一场相遇……
如果相遇了,又该是怎样一种结局……
不要说来世,就是今生又该如何了结?在那片广袤的大地上,有他的挚爱的亲人,他最好的朋友,有他最最牵挂的恋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一切,又叫他怎么抛舍……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如千年前一样,坠入红尘,和那些如蝼蚁一般的生命一样,在漫漫红尘中,在瞬息的浮生里,追求生命中的真爱和感动,用笑,用泪,用自己的鲜血,用生死和轮回与宿命对话,与天地抗争,在那一片土地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无怨亦无悔。
那些凡人的生命虽然短暂,在浩瀚的宇宙间如蜉蝣般转瞬即逝,然而他们的生命是鲜活的,那样辉煌,绚烂,就像流星一样。
流星的生命虽然短促,但在它划过天幕的瞬间里,就算永恒不变的星座也无法和它的光芒相比,那样震慑人心的力量,瞬间即是永恒,就如他们的相爱,刹那即使永远!
还记得他们两个人坐在天幕下,一起看流星时的情景,她紧紧的依偎着他,把脸轻轻的伏在他的肩头上,慢慢的闭起了眼睛。
她附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我爱你,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快乐……
“一阳,想什么呢?”广元子忽然提高了声音。
“哦,没什么,师父请用茶。”那少年蓦然从沉思中惊醒,赶忙自寒月手里接过了精致的白玉茶盏,规规矩矩的双手递到了广元子的面前。
“你是不是不舒服,先下去休息吧。”广元子不动声色的淡淡说了一句。少年也不答话,一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广元子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渐渐的消失在遥远的树荫里才转回头,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紫霞仙子蛾眉一挑,眉宇间浮动着一抹白玉般的光华,明眸流转,笑道:“论棋艺我不如你,可是若论打赌,师兄可就未必能赢了。不信,我们就赌赌看。”
“赌什么?”广元子微微一愣。
“就赌你那宝贝弟子一阳真人的心。我赌他凡心未死,根本就忘不了那个小妖精,他一定还会回去找她的。师兄敢不敢赌呢?”
“不会的,他被贬下红尘一千年,生死轮回六十次,如何还会忘不掉她?师妹多虑了吧?”广元子脸上的神色突然一变,有点不自然起来。
“唉……师兄你错了。错就错在私心太重,舍不得让他受苦,虽然将他打下了红尘,却是每一世都不让他长大,你暗中操控生死,每每于他十六岁时便突生变故,令他死去,如今虽已过了千年,他的心仍然是一个少年啊。”
紫霞仙子叹息着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