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坐在小区那棵老柳树的树荫底下,吹着秋日里略带凉意的晚风,从黑色铁门的藤蔓花草样式的缝隙里,依稀能够分辨出这座城市角落里的车水马龙。
我眼瞧着日月轮换,长庚从蓝灰的天幕里亮起,月亮的真容也被一团云模糊成了重影。不知道是谁家的橘猫跳着探戈似的步伐到门口遛弯,脖子上拴着个红色的中国结,随着身体的摆动与舒展,在胸前那撮白毛上摇来摇去。
橘猫一转身踩到了砖缝里洼成一滩的水,连忙抬起爪子抖了抖,粉色的舌头在肉垫上反复舔弄,巴不得赶紧把这讨人厌的潮湿水汽舔掉。
有人拎着包从小区门口进来,也有人推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出门,还有老头老太太带着音响放在树荫底下准备开始跳广场舞。
我好像是犯了罪被惩罚变成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封印在老柳树下,唯一对我的宽恕就是可以转动着脖子和眼珠观察着来往人群,揣测着人间的生存规则。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凌乱线条,根本连接不成正常的画面,这种感觉和隔壁老太太家是不是需要捏着电线才能正常搜索到节目的老旧电视一样,在被废弃的边缘可是又不舍得彻底卖给收废品的。
宫锡的身份,她所处的漩涡于我而言是秘而不宣的深渊。她,孟诗语,还是张欣媚,很明显她们都染着叛逆而张扬的颜色。我的懦弱缩成一个保护壳,紧紧包裹着我让生活里千刀万剐般的细碎疼痛来的更迟钝一些,我知道她们和我的不同,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宫锡的身后。
我仰着头看着树冠缝隙里被割得稀碎的黄色的模糊月亮,其实今天江意寒告诉我的时候,我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我很期待能够了解更多的宫锡,但是今天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却像一双无形的上帝之手把我推的更远,然后还在我的身上打上了一个禁止入内的标签。我只能站在失乐园的门口跳着脚观望,对于内里的风景只能依靠我匮乏的想象。
老太太的广场舞音响流出火热而欢快的曲目,绕过我的脚踝往更远处蔓延。我跳下围着柳树的水泥台,一脚踩在波光粼粼的音乐上,溅起了看不见的水花,我趿拉着拖鞋往单元门门口走。
现在那个地方更适合老头老太太做茶余饭后的落脚之地,不适合我枯坐着发呆。我回到家里,窗缝里冒着夜色来临前的微微凉意,我翻找出打火机把窗缝开的更大,脸凑在窗前点燃一支烟。
烧焦烟尾的瞬间燃起了一缕白烟,还不等它的味道飘到我的鼻子里,一转眼就被风吹散了。忽闪着红色火光的烟里,薄荷味的烟气顺入喉咙化在鼻腔唇舌之间,烟草味道过肺上头的一瞬间,连手脚都放轻松软了下来。
连带着从学校带回来的紧张情绪都被这支烟穿透肺腑的薄荷烟气荡得一干二净。只是情绪可以缓解,思念却越发的严重。
我把烟灰顺着窗缝抖在空中,我趴在窗户框上回想和宫锡共同度过的比梦境还要美好虚幻的时光,越忍不住沉溺于回忆,就越无法遏止我心底里嘶吼叫嚣的不甘心。
等到一支烟燃尽,灼热的温度烫在指尖,我忽然萌生了把这一小簇火焰吞吃入腹的想法,这道火光会燃烧我的食道,率先在我的口腔里起舞。擦着火花顺着进入肠胃,在胃里燃烧起一场滔天大火,火苗蹿到肺里烧出一只翻飞不止的火蝴蝶,然后从被火焰舔舐的内脏再到外表被逐渐烧穿的皮囊。
最后我会被烧成一滩灰烬,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悄无声息地被秋风吹散,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厉琅。如果这样,宫锡会不会抓着我的骨灰落下晶莹剔透的泪水,泪珠挂在她的鼻尖,她在懊悔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放学,为什么又拒绝了我去她家的安排。
宫锡会懊悔的吧。
可是我不想要宫锡难过,我也不想要看宫锡受伤。我第一次为我的无能为力和懦弱而深觉惭愧,原来屡试不爽的保护壳在吞入肠胃的火蝴蝶面前都变得一无是处。
我掐灭了那只烟,拎起书包再一次下楼。从江意寒告诉我到现在,我的惴惴不安都被我背在身上,刻画在脸上,之前一个路过的老大爷还以为我借了什么裸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而我其实只是担心我的爱人。
爱人。
这个词语说出来带着十足的暧昧,表示着两个人的关系发展最终变成了亲情、友情之外的一种感情。我喜欢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储存我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在难过的时候只要摇一摇投影机器就能完整的呈现。
所以我脑子里满载着十二钗的吻的味道,和宫锡张扬而锐利的外貌。我低估了我爱意占用身体的速度,几乎比脱缰野马还甚,这是一浪叠起再叠一浪的汹涌起伏,这迅猛生根发芽的爱意抢夺着我生存的氧气,最终交换给我名为宫锡的救命气息。
我背着书包径直奔着小酒馆去,完全暗下去的天幕里门口那盏小蓝灯是旅人回乡的指引,也是我翘首以盼的期待。
我冲进去酒吧的大堂环视一圈却怎么也看不到宫锡火红的身影时,焦虑和不知所措的空荡情绪几乎要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