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桑乾曾亲眼目睹处死奴婢的过程。他对死的认知是,于痛哭中永眠。受刑的奴婢哀嚎求饶至没了声响,一卷草席裹身,或者拖到荒郊草草埋了,或者扔进乱葬岗。
那些都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处置,罗桑乾无法借此去理解罗修远的死。因此当罗桑乾看见罗修远的尸体,罗桑乾的整个心神几乎被碾成齑粉。无孔不入的腐臭犹如千张薄刃不轻不重地剐在罗桑乾的喉间,罗桑乾头痛欲裂,趴在地上吐了个翻江倒海。
周怀璧捧着香,跪在灵前旁观一切。上位者的心越肮脏,他们的鞋底越是沾不得血渍泥腥,对人命也越轻贱。死的是至亲至爱,见过腐尸蛆虫,才明白什么叫“切肤之痛”。
奴仆们蜂拥而上,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主事的官员见状上前来询问罗桑乾是否要去后堂歇息一阵。
罗桑乾推开众人,蹒跚走到周怀璧面前,抽掉她手里的香,插进填满香灰的香炉,弯腰将人从蒲团上拉起来,用他冰凉的手将周怀璧微暖的手拢在手心。
周怀璧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欲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罗桑乾隔着手帕捏住她葱白的手指,嗓音沙哑:“可不可以陪我去?”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隔着手帕握住她的手。她抬起脸望向他泛红的眼睛,温柔地答应:“好呀”。
“我从前不知道人死后会变成这样。”他以为会一辈子承托他的人,死后变成一堆腐肉。罗桑乾的身体克制不住地战栗着,说不清是恐惧更多还是呕欲更多。
罗桑乾隔着浴桶搂住少女的腰,脸颊贴着她温暖的小腹。身体浸泡在热水里,罗桑乾不可自抑地产生了一种荒唐的幻想。他幻想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藏进她的子宫里,没有外界纷扰,温暖,安全。
这不是唯一一次。这么些年混迹风月场,高潮来临的时刻,温暖湿润的阴道紧紧包裹着他的瞬间,他总会产生自己回到母亲子宫的幻觉。
然而他的母亲,其实早在他撞破南阳偷情那天就死了。杀死他母亲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是他朦胧的是非观。
为了挽留母亲,他不惜扭曲自己。他对徐小舟身体的每一次挞伐,都是对母亲的一声呼唤——假使我是非颠倒,善恶混淆,你能不能再回来?罗桑乾始终不允许自己说恨,即使他心里那个美好的人像在世事风霜的侵蚀下已经变得面目可憎。
然而南阳本身如何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阳身上寄托了罗桑乾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向往。如果罗桑乾对世界的美好向往比作糖水,那么南阳就是盛糖水的杯子。当杯子有了裂纹,不让糖水流走的最好办法不是自我欺骗裂纹不存在,而是换个新杯子。
周怀璧想让腹中孩子做这个新杯子。与十年前相似的情景下,她将借“母亲”这个角色取代南阳成为罗桑乾唯一的依恋对象,而依恋者给予被依恋者的强权,足以将依恋者捅穿。
如周怀璧所料,罗桑乾对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依赖。洗澡、吃饭、议丧事,罗桑乾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大概因为不熟悉隆州的环境,罗桑乾接连几日夜间惊梦。周怀璧也跟着睡不好,半梦半醒间感觉罗桑乾伏在她身上咬着她的乳肉。周怀璧困得睁不开眼,手摸索着抚上罗桑乾的后脑勺,懒懒地问:“做噩梦了吗?”
罗桑乾没吭声,吮吸得更用力了些。
粗糙的舌头绕着乳尖打转,酥麻的痒意窜上后脊,周怀璧条件反射性地挺了挺腰。罗桑乾一路向下舔咬,绯色的肌肤上留下道道水痕。手指拨开蚌肉,罗桑乾低头含住冒头的小豆。
少女下意识合拢双腿,夹住男人的脑袋。罗桑乾大口吞咽她身下源源不断的春潮,感受到她大腿经脉因兴奋带起的轻微抽搐,。罗桑乾舔舔嘴唇,在她腰下塞了软枕,挽着她的腿弯,肉茎分开蜜唇徐徐进入。
少女细白的腿主动缠上男人的腰,罗桑乾手掌穿过她的腋下,按住她纤弱的肩膀。灼热的肉棒缓缓抽出,再深深顶入。两具光裸发烫的身躯紧紧靠在一起如寒夜里依偎取暖的雏鸟,此起彼伏的呼吸与心跳交织成的安神曲,是罗桑乾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乐曲。
事毕,罗桑乾蜷缩在少女的怀中,脸颊贴着她丰盈的乳房,情绪渐渐趋于平缓。周怀璧摸摸他的脸,问:“好些了吗?”
罗桑乾伸手环抱住她的腰,有些艰难地说:“我梦见我爹了。”
话一开头,接下来便顺利许多。
“我终于等到他休沐陪我去放风筝。风筝飞得好高好高,爹爹也跑得好快好快,我在他后面怎么也追不上他。我使劲儿跑,跑啊,跑啊,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袖口,他转身,我看到的却是……他躺在棺材里的脸。”
“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今年的中秋我们都没有一起过。”
罗桑乾顿了顿,问周怀璧:“我以后是不是会完全忘记他好的时候的样子?”
周怀璧说:“不会的。”
“可是我现在已经、已经快记不得他还在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周怀璧吻了吻他的额头,哄孩子一般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