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播放着上个世纪的粤语歌,独有的风格和曲调让人想起黑白电视剧和音质粗糙的广播。简寻不大会跳舞,藏在人群里浑水摸鱼,所幸人人都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没人在意她。
小时她一直想学跳舞,家里一直要她等,等到十几岁,又说年纪不适合,干脆搁置。
她时常想来舞厅看看,大学前不能自由出门,大学后就去了b市,很少回家。算上这次,大约也只来过不到十次。
叶青霖在距离老人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有好几次她被人群淹没,又在某一瞬间重新回到他的视线。
“为什么我喜欢你,我想一定是被你的舞姿迷惑。”
他看见简寻在向他挥手,邀请他一起跳一支舞。得益于经常参加舞会,他的动作虽不够优雅漂亮,但算不上难看。
简寻的视线越过他肩头,落在人群纷杂中。在这一刻,她想起很多未竟的愿望,并十分强烈的想要将它们完成。
“叶先生,可以陪我去看驯鹿吗?”她对叶青霖发出邀请:“不会很无聊的。”
说话的时候,白色雾气缓缓飘起,灯光朦胧,越来越看不清彼此的脸。
想让你感受到冰冷的热情,告诉你雪原也并非时常结冰。它要随着春日的太阳融化,流入潺潺的溪水。我的眼睛里的霜也是如此,稍微靠近温暖之处,它便会化为泪珠。
叶青霖问她:"为什么?"
她的舞步不曾停止,“因为这些东西,总想也让你看看。”
因为这是她很久以前的愿望——回到自己的故乡,看这里最美丽的景致,和另一个人一起。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叶青霖说。
简寻问:“我可以答应你什么呢?”
他们沉默着跳舞,过了几分钟,简寻说:“什么都可以,我的一切,都可以赠送给你。”
他停下舞步,站在离简寻一米远的地方:“先回去睡吧,明早去看驯鹿。”
他没来过这么大又偏僻的,披满雪的白桦林。脚会深深陷进积雪中,像踩着白色的绵软地毯。两个人只留下了一串脚印,简寻跟在他身后,跟他的足迹重叠。
风路过每一棵树,树枝与它拥抱,送给它由雪落声组成的乐章。脚步声掩藏在风声中,裹挟着渴望的心跳声也一并销声匿迹。
他闻到树木的味道,伸手触摸那些白色树干,雪融化在他掌心化成水珠。简寻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前面有一片草场,秋天来的话,就能看见满地枯叶和飞驰的马。”
继续往前走,一个看上去很老的木秋千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从背后推了一把,秋千高高荡起,简寻也随之荡到半空。她低头看厚实的雪地,在离地面半米高的空中松开双手。
身体向后仰倒,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跌落地面。摔得不算很疼,更加不至于摔死。她先是觉得有点凉,而后一双手把她扶起来。
关于死亡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其间缘由。
“对不起,吓到你了。”简寻站起来,扑了扑身上的雪,“往前走吧,有一条很长的吊桥。”
叶青霖未动:“还要往前走吗?”
简寻眼里瞬间蒙了一层雾气:“先生不去了吗,明明跟我约好的。”
“你不是想去驯鹿园吗。”叶青霖仍然不动:“看过驯鹿我就该回去了,你也没有其他事找我了吧?”
“我,”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口,她妥协地换了方向:“好,听你的。”
驯鹿园离这儿有点远,路上又买了些食物,花了二十分钟才到。
这里的鹿花色略有差异,但大体都是褐色的,毛发厚实而柔软。它们高昂着头,头顶上生着枝杈繁杂的角。它的眼睛湿漉漉,一眼看去,便知是个纯良无害的动物。
夏天,它们藏在深深的森林里。冬天,它们拉着圣诞老人把祝福送给所有人。
它们常常见到各色过来游玩的人类,早习惯了与人类共处。简寻伸手摸摸,它也没有反抗,只自顾自晒太阳。
叶青霖也很喜欢这些驯鹿,一只鹿仰头吃掉他投喂的东西,他就勾唇笑起来。投喂和圈养本就是满足感的来源,何况面前这几只根本只知道吃,比一些心事重重的要好养多了。
“先生喜欢这里吗?”她问。
叶青霖点头:“很喜欢。这些鹿很温顺,也很亲人。”
简寻也笑:“那就好。”
驯鹿趴在清扫出的干净土地上晒太阳,原本几个也来投喂的游客散了,周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还有什么心愿吗?”叶青霖伸手遮住直直打下来的阳光,简寻站在他身侧,恰好蒙了一层他的影子。
简寻原本拿着一束三棱草逗弄急于吃东西的鹿,听见他的话动作一顿,放下草,面向叶青霖。
“您猜一猜呢?”她说。
“在我走后自杀吗。”
……
这声讯问在空旷而荒芜的森林里异常清晰,一字不落地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