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道:“不苦。”恬淡的笑容如花般在她苍白的双颊盛开。
往洛阳去的途中,清心旧病复发,一路喘得厉害。不得已,众人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可惜所处之地偏僻,找不到好大夫,只得让知义按从母亲那里学来的秘方配了一副药,以缓解清心的病痛。可药中有一副紫灵芝,在药店里买不到。众人四处打听,才知道附近的翠屏山的悬崖边上生有紫灵芝。于是,他们不辞辛劳来到翠屏山采药。恰好山腰有一个小庙,只有两个和尚,地方宽裕,便给他们借宿。
知义轻功极好,故在悬崖边采药亦非难事,不多久便煎好药,端给清心。
此时,几个年轻人都围在清心的塌边,关切地望着她憔悴清瘦的面庞。
无拘凄然望着清心,叹道:“清儿,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真气消耗得如此厉害?身体本已虚弱,再加上这般不知爱惜的消耗,岂不是……”越说越难过,竟是说不下去了。
知礼心中满是歉疚和怜惜,道:“清姑娘是为了救我,为我驱除阴毒,才消耗得如此厉害,都是我连累了她!我的命是清姑娘救下的,今后有什么帮得上你们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心尽力报答清姑娘的恩德!”
无拘愕然望向知礼,似是出乎意料之外,凝视半晌,又转头对清心叹道:“你救龙姑娘倒也没什么错,只是……你平素不知爱惜身体,屡次妄动真气,否则何至于此?”
清心微微一笑,道:“哥哥,如果我终日躺在病榻上,就算多活上三年五载,那又有什么趣味?人生短暂,就更应多当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才不枉来人世这一场。”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超脱。
无拘轻轻摇了摇头,道:“清儿,你怎么这么傻?”
众人被她的话语惊动,看她脸色苍白得不见一点血色,苦无良策可求,心中均是黯然。
沉默了许久,清心仿佛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今天是几号?”
无拘道:“四月十五。”
清心脸色猛然一变,又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时辰?”
无拘道:“刚过了酉时。”
清心微微一怔,妙目中闪过一丝惊慌悲戚之色。
“又是月圆之夜。”灵音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转头问无拘道:“无拘,听说每逢月圆之夜,你家里就常有仆人暴毙,真是邪门得很啊!还听说你家里常有鬼魅出没……是真的吗?”
无拘斥道:“荒唐!总共只有七个仆人死了而已,怎么说每次都有呢?”
灵音闻言一怔,瞪大了眼睛,道:“啊!七个!那也够邪门的了。”
无拘道:“我家的宅子还不是你家的别院扩建而成了,有什么鬼魅,也是你家造的孽。” 无拘之父樊拓,原先是昭王府的侍卫统领。后来昭王对他连连提拔,还将原来的别院秋茂园扩建成一个颇具规模的府邸,赏赐给他。
灵音怒道:“胡说!我家造了什么孽?”
无拘道:“院子里有个落梅园,据说在十九年前的某一天,梅树一夜之间都枯死了,阴森森的。听说你父亲有个失宠的侧妃住过,不久便死在那里。听说她死得很不甘心,鬼魂一直在梅园里徘徊。每到月圆之夜,阴气最盛的时候,她的鬼魂就会出现。有人看见过她的鬼魂,满头白发站在落雪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听得这话,知礼浑身一震,心中剧跳,想起她第一次灵魂附体的时候做的那个梦,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怀抱婴儿,长发苍白如雪。大雪纷纷扬扬,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
她此后又做了几次那样的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而且很温馨、很亲切,还莫名地想哭。
对了,知义曾提起昭王娶了南诏国的大公主蒙兰吾——“那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兰吾耗尽了全部的灵力,香消玉损。”当时,她的脑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异莫名的熟稔感,仿佛有朦朦胧胧的影像在自己眼前眼花缭乱地闪过……
难道那蒙兰吾的幽魂和自己有什么联系吗?还是只仅仅因为她佩戴着冰玉的缘故?她有些错愕和意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
灵音捂起耳朵道:“你别吓我了!我才不信什么鬼呢!”
无拘赫赫一笑,道:“你反正要嫁进去,早点告诉你比较好。”
灵音道:“呸呸呸!你别吓我,嫁进去之前,我要找些道士驱驱邪,除除秽气。”
知义、阿影倒没什么,知礼怔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神情恍惚。
谁也没察觉到清心的脸色越变越差,妙目中神色变幻不定。她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道:“我想自己安静地休息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众人听她语气急促不安,不由得面面相觑,纷纷告辞退出了房间。
见他们都走了之后,清心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靠着床沿,像是突然被抽去所有的力气。
一阵风吹来,窗幔乱舞。清冷之气扑面而来,吹痛了她娇嫩而冰凉的面孔。
她的心也仿佛被风吹乱,如飞絮一般飘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