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年失眠了。
他背对着夏西安侧躺着,心跳得很快,脸上湿乎乎地一片,眨眼时眼皮都是痛的。
窗外的天是灰色的,云像是要掉下来一样,一大片、一大片。
现在还没有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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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半,夏家的佣人送了早餐来。
夏西安告诉迟年,说他要回夏家一趟。
漂亮羸弱的青年安安静静地点了头,把蛋黄丢进了垃圾桶。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迟年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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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条斯理地换衣服,把卫衣的帽子戴上。
迟年把钥匙塞进背着的黑色双肩包里,在准备关上门的一瞬间,他顿了一下,又把门推开。
他没有换鞋,直接进了房间,把自己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拿上。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快一年没有人的屋子里又没有了人。
没了光,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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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出租车司机很安静。
迟年只有在上车时和司机说了目的地,接下来便再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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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里放的歌是老一辈人爱听的情歌。
缓慢的欢快。
带着电台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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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疗养院很奇怪。
迟年偏头看了看停在门口的警车,看着看着,他发起了呆。
直到雨淅淅沥沥掉下来砸到他的眼皮上时,他才回过神。
为什么会有警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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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个人熬不下去了吗?
他幸运吗?
他顺利死去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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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撑开来,迟年的耳朵里传来他的心跳。
为什么死去呢?
为什么没有再坚持一下。
爱他的人该哭得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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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年,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前就知道他生病了。”
“但是你知道吗?妈妈还是很爱他。”
“爸爸只是生病了,所以我不怕,你也不应该怕,他是我们的家人。”
“即使他对我们不理不睬,即使他可能会伤害我们,我们也要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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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年的母亲是个长相很艳丽的女人。
艳丽,却也知性。
迟年记忆里的母亲永远会伴随着她说的话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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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父亲自杀那天,母亲笑着和他说了很多话,嘱咐这嘱咐那,絮絮叨叨个没完。
那时他十三岁吧,快要初二了。
他们开着车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撞向山体的车模模糊糊,坐在车里的人也模模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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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年在漫长的学生生活中被抑郁症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尝试自杀过,却每次都不好运地被救了回来。
老师单独把他叫出去,告诉他,“迟年,你要坚强”时,他就已经不再向生了。
他知道当爱的人离自己远去时的感觉,知道得清清楚楚,知道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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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彻心扉,然后麻木不堪。
这种感觉最开始时最要命,就像你蹲久了站起来那一刻,脚是最难受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不再影响你走路,却依旧对那种感觉后怕。
迟年度过了很长时间的“最开始”,因为他爱他的父母。
他选择自杀时是当他孑然一身的时候。
他不会让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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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天出事的人呢?
有谁爱着他,有谁想着他,有谁欠着他?
迟年都不知道。
和出事的人有什么感情的人啊,会很难受的吧。
容易感伤的迟年。
容易想到很多的迟年。
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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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认识他。
开了门让迟年进去,背后还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怎么不和小夏先生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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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和小夏先生一起来。
夏西安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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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称不在。
迟年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反应过来才转身离开。
他下楼梯时在窗户那向外看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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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撑着黑色长柄伞的是夏西安。
迟年停住,看了好一会。
夏西安真的来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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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年踉踉跄跄地下了楼,在转角时听见了护士们的讨论。
金色头发的女人从八楼跳下。
脸都模糊了吧,全是血,没人敢看啊。
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