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沉默。
陈诤不理我了,我有点委屈,明明差点死了的是我,他还不理我。“你哄哄我吧,我睡不着,我明天还要去医院。哄哄我啊诤哥……”
“怎么哄你?”陈诤语气凶巴巴的,“还想让我哄你,我应该罚你才对。”
我躲进被子里,闷闷道:“你不能这样。”
“我能。”
“你不能。”
“我当然能。”
“你不能!”
“你看看我能不能。”陈诤没再跟我扯皮,“好了,以后再说。你现在该睡觉了,我不挂,你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就这一次,以后晚上睡觉前必须手机关机,听到没?”
我抿嘴笑了,“嗯,有辐射的嘛,我知道了,就这一次。”
陈诤是严格的关机党,他设置了自动开关机,并且督促我也那样做,我有时故意阳奉阴违,就为了看他生气时拉长的脸。
那种时候他的生气,是因为关心我而生气,所以我不难过,反而会喜悦。
我执着地探寻着陈诤对我的不同,对我的妥协,以此作为他爱我的证据。
他说过他爱我,我相信他,并在这份迟来的缥缈的爱里不断溯洄,沉得越来越深,直至千米之下,寂静无声。
我不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手机还没关机,为什么在凌晨三点还能接到我的电话,如果我也爱他,我就应该知道答案。
我或许知道吧。
……
托陈诤的福,我好歹睡了几个小时。早上医院打电话来告诉我——芳芳醒了,我匆忙洗了把脸赶过去了。
小镇医院的单人病房不算大,我进去的时候一个护士立在旁边跟芳芳说着什么,看见我来了,露出轻松的表情,“欸,李先生你可来了,这大姐一直问她女儿,我又不晓得她女儿在哪里咯。”
“没关系,谢谢你,你先走吧。”
护士走了,芳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她应该认出我是昨晚那个拦下她丈夫的人了。
她不太敢看我,眼神一直躲躲闪闪的,嘴巴却没停下,“谢谢你,好人,你真是个好人,你救了我的命咧!”她来回念叨着这几句,终于切入主题,“就是,好人呐,你知不知道我女儿去哪里了?她还在不在家呀?”
“不在,派出所的人把你女儿暂时接出来了。那什么,我叫你芳姐吧,你家还有其他亲戚吗?小孩不好一直放在派出所。”
“我晓得,我晓得,有,孩子他爸爸有个大哥,让警察同志问问他,请他收留几天可以不?我来问他的话他可能不答应……”床上的女人又想到了什么,脸变红了,很羞愧的样子,“我听护士讲,住院的钱是你交的吧,但是我手头没两个钱,过段时间再还你可以不?”
我摇摇头,目光飘向床边立着的吊瓶,应该是刚装上的新点滴瓶。“没个几千块钱,你要是困难的话可以不用还我,我……我是外地人,本来是来这里散心的,过两天就走了。所以,你不用把钱的事情放在心上。”
芳芳的眼眶红了,“好人哪,好人哪,小伙子你是大好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我听着这话,心里不太好受。对面的女人是我的亲姐姐,我不敢认她,不敢说实话,怕增添多余的烦恼和负担。我有愧,也有怨,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对我天大的谢意。
于我而言,陈诤、爸妈,哪一个都比芳芳更重要。我想安稳平和地过以前的生活,这种突发状况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真的没事,芳姐,你有没有相熟的人能来照顾你呀,你住院得要人看护啊。”我看芳芳为难的表情,早料到了这个结果,“或者我给你请个护工,不用你出钱。”
“哎呀,那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可以不要护工的,哪有那么金贵?”
我笑:“那芳姐你怎么吃饭上厕所呀?医院里的护士可不管这些,你放心,请护工也花不了几个钱。”
芳芳一再说着感谢,我想起现在还是早上,“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买点粥?刚好我也没吃。”
知道她要客气一番,我没等她回话,直接去问了护士:“周美芳现在的情况可以喝粥吧?”
“可以,白粥,别吃油的。”
从医院一出来对面就有一排早点铺,我草草吃了豆浆油条,拎着打包好的白米粥又回去了。
芳芳呼呼地嗦着粥,态度热情起来,一点都不外道,“小伙子,我在菜摊上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果然哪,我们有缘分,我上辈子肯定是积了大功德,这辈子才碰见你呀。”
觉得我亲切还卖我不新鲜的白菜?我也不傻,透过别人的口风和我自己的亲身体会,我确切地意识到,我姐姐周美芳,是有品德缺陷的。
但我愿意装聋作哑忽视这一层,因为她曾经带给我的庇护和温暖,也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她自己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
元元的性格缺陷:潜意识逃避,对诤哥也是,对姐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