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刚过十点。星子垂坠,夜幕深沉。
笛一宁侧卧在床上,双眼睁得圆圆的,气鼓鼓盯着百叶窗外。
几缕轻薄月色漏进来,落在她小凉拖跟前。
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轰轰低吼,笛一宁心头一动,掀开被子,白皙脚丫直点在地上,轻盈一跃,就凑到了窗前,她眼光一垂,顺着窗棂,看那精致雕花纹外,映出的两辆汽车,车就停在司令府门口。
车门一开,邹屿昔军装笔挺地下了车,肩上还挂着厚厚的披风。
人影从车前一闪,迎着管家的招呼,就声势周全却又悄无声息地进了门内。
一股雀跃欢欣从心头怦然绽放,笛一宁又哒哒哒光脚踩回去,钻到被子里,依旧是背对着房间门,面对那扇窗,可这时再看那泄露进来的月色,刚刚还萦绕心头的落寞清冷瞬间一扫而光。
她满心的注意力都被门外吸引了去。
邹屿昔在客厅与管家老陆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她离得太远,确实听不清,可随后邹屿昔的军靴通通通踩在台阶上的声音,她听得真真切切,一下一下就跟踏在她心坎上一样。
他一定以为她已睡熟,不仅放轻了步子,还放缓了速度,所以这几日她几步就能跳上来的二层楼梯,笛一宁总觉得邹屿昔走了许久,却还是走不到。
等他最后几步总算是踏到了房间门口,她能听到邹屿昔转动门把的细微声响时,笛一宁又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绞紧了床单,赶紧闭上眼装作真的睡熟了。
邹屿昔打开了门,他将所有声音都放轻,可笛一宁闭上眼,听觉却仿佛更灵敏,她能听见邹屿昔反身把门带上,随后簌簌脱下披风挂在架子上,从架子到他们床边,那几步他走得更轻,连呼吸都清浅,可空气里每一丝细微颤动,都没逃脱笛一宁的耳朵,他一步一步走得这样近,她心一下一下跳得无比快。
邹屿昔停在她背后,俯身靠近床头,摘下了手腕上的一块表,磕在床头柜上,转身脱了鞋子,还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又走了出去,握着门把旋紧锁芯,轻轻悄悄又把门关上了。
他的脚步声远去。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她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好一会儿,笛一宁才把眼睛睁开。稳了稳扑通乱蹦的心跳,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把垂下来的头发理顺掖到耳后,这回下床,脚丫乖乖放进拖鞋里,踩稳了,才一步一步走出去。
邹屿昔临近半夜回来,下人们自然没得休息,服侍他洗澡的小勇站在门口,端着他即将换洗的衣物。
笛一宁走上前,把衣服接过来,对小勇招招手:
你去睡觉吧。我来。
小勇低了低头,答应一声:是,夫人。,就走了。
这倒不是不敬主,只是笛七小姐嫁给他们邹司令,正逢邹少帅新官上任忙得不见踪影,夫人过门的第五天,今晚这是第一次着家,夫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呢。
他不做这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笛一宁没打招呼,端着衣服就开门进了浴室。
里头热气蒸腾,水雾缭绕,一进去,她脸上便泛起湿润的潮红。眨眨眼,浴缸边邹屿昔光裸着背,转头看了她一眼。
刚刚没见着却又快要见着的时候,她紧张得难以自持。
现在明晃晃见着了,她反而坦然了许多。
邹屿昔没想到笛一宁会来。
他甚至不期然,她到现在都还没睡。
笛七小姐不至于等他等到这大半夜吧。
但她现在就在他眼前,不论他此刻心情如何复杂,或者说他娶她这些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他曾有多少次不愿面对的瞬间,她都这样鲜活且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笛一宁穿着小洋风睡裙,侧坐在他浴缸边,微仰着脸,毫不顾忌地看他。
而邹屿昔躺在一池热水里,赤诚坦然,最后也抬起头,透过一片迷蒙,抬眼看他这新婚不过一周,碰都没来得及碰一下的小娇妻。
小娇妻这称呼,他也只敢背地里自己想想,毕竟笛七小姐这头衔响声大。
但这也是因为没几个人有这机会一睹她真容。
要真见着了,估计也会跟邹屿昔一个想法:
原来这江宁城首富财阀笛湫堂嫡出千金,远近闻名不好惹不敢娶不能提的笛七小姐,是个毛都没怎么长齐的小丫头!
当然,这也是一月前邹屿昔初见笛七时不尊不敬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现在依然不能说出口。
他一向不大克己,表面上有些话不能说,他永远都不会说,可架不住他心里会偷偷想一想。
笛七年岁小归小,但若说上其他,容貌,气质,风范,却都是一等一的与众不同。
这点邹屿昔同意。
她是很美的。
比如此时,斜斜坐在他浴缸边沿,白藕般细腻无瑕的胳膊微撑在腰两侧,她伸着一只腿在他面前晃啊晃,拨弄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