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选在了又北二百里的北岳之山,此地多枳棘刚木,其西流注入嚣水。相比只生碧瑶的章莪,多了花草树木和鸟兽飞禽,让其生机勃勃,同时也更加危机四伏。
为了满足某些上位者的恶趣味,也为了让狩猎变得赏心悦目,牙侩特意请了妖替猎物们梳洗打扮了一番。
顾未曦分到了一套曾在仕女图中见过的诃子裙,脸上的神色顿时有点难看。诃子裙是中晚唐时期的服装,其特色便是无吊带式抹胸和拖地的裙尾。这样的长裙放在画里可谓是锦上添花,但放在眼下却成了累赘。可她并没有选择的选择的权利,只能像个洋娃娃似的僵硬地站在那里任她们摆布。
镜子里的女子换上了一袭华美的长裙,胸口是淡雅的粉白色,随着垂坠的裙摆逐渐渐变成偏橘的水红色。同色的系带在胸口处打了两个蝴蝶结,相比裙尾略短,只垂至脚踝。
外面是一件近乎透明的云纹大袖衫,袖宽一米有余,两侧开有分叉,秾艳的朱红色仿若精酿的葡萄酒。一条血般赤红的披帛缠绕在双臂,似仙女下凡。
乌黑的长发绾成双螺,乍眼一看既似灵动的蝴蝶又似可爱的兔耳朵。除了发间的桃花,装饰了一支金镶玉步摇,下端垂着长长的珠子,会随着走动摇曳。
看着镜中的明艳美丽的女子,顾未曦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她虽爱美,但同时也很懒,只要有一天上课没化妆打扮,之后就会有无数次,以至于除了一些场合,大部分时间她都只抹个防晒就去上课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打扮的如此精致的自己,但一想到马上要面对什么,心中便又只剩下不安了。
森林静谧幽深,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唯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层叠的枝叶照射进来。明明放眼望去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但因为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再加上里面安静得仿佛所有生灵陷入了沉睡,使得越往深处走越发觉得神秘诡异。
奴隶的脖子上被统一拷上了象征猎物的项圈,在临近申时的时候,被牙侩扔进了幽暗的森林里。
看着一下笼子就拼了命四散逃窜的妖们,顾未曦愣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向了高坐在马上的牙侩们。他们总往来时的方向看,还刻意留出了大片空地,显然是在等待今日的猎人。
“小美人,再不跑可就没机会了。”其中一个牙侩见她迟迟不动,一抬手,身后的侍卫就朝着她举起了弓箭。尖锐的箭镞无声地催促着她,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见状,顾未曦抿了抿涂了胭脂的唇瓣,提起裙摆转身向着森林深处跑去了。轻纱随风飞舞,披帛化作蝶翅,摇曳的步摇自相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像一只被囚禁的蝴蝶,即便金丝笼再大,但无论如何扑棱翅膀也终究飞不出去。
许是她跑得太慢,跌跌撞撞的一路上没碰见一个妖,只在小溪里看到几条长着锯齿状獠牙的鱼。没跑出多远,顾未曦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停下脚步,躲进一处不起眼的树丛里歇息。
像花朵一样的裙摆在草地上散开,露出了里面纤细白皙却伤痕累累的双腿,在惹人怜惜的同时,又呈现出一种凌虐的美。
顾未曦觉得这么一直跑下去根本不是个事儿,先不说她有没有那个体力,猎人十有八九也是像牙侩一样骑着马,她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跑得过马。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顾未曦闻声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栖息在深林里的鸟儿们突然受了惊吓,眨眼间就乌泱泱地四散飞走了。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心中明白这场狩猎已然拉开了血腥的帷幕,而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早晚会迎来生命倒计时的结束。
或许是人在遇到危险时,会本能激发出潜能。顾未曦拆下步摇,扯断了下端吊着的两串琉璃珠,不知那里面的细线是什么材质,生生在她手指上留下了深入肉的痕迹。她忍着钻心的痛,在四周寻了一根分叉的树枝,然后拆下了身上一根意外有弹性的丝带,做了一个简易的弹弓防身。
等匆忙做完这一切,顾未曦才发现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攥紧弹弓走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其实说是小路,也只是稍微狭窄陡峭一些,但只要它难以骑马前行,对顾未曦来说就足够了。她用披帛在路口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陷阱,虽然那披帛是艳丽的赤红色,但森林里足够昏暗,再加上地上长满了杂草,若不仔细瞧倒也不易被发现。
说起来可能顾未曦都会认为自己是疯了,因为她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光靠一双脚根本走不出这森林,她打算从猎人的手里抢一匹马。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努力过、争取过,眼下她只求自己的运气能好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到近,逐渐向她靠近。顾未曦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了望,见只有一妖一马,心中既欣喜又慌乱。她咬了咬牙,沉下了眸中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住了裙子。
御马而来的是肥遗,毕方一派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奴隶市场的大客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