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在另一头,门未关紧,露出缝隙,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他开辟的一片虚假却让她无从选择的绿洲。她若不往前去,就等着无处不在的流沙把她吞噬,世间再没她的容身之处。她走过去,悲哀地想,这片绿洲在她踏入沦陷之后会变成个什么样的世界?她的轨道引领她走去的归处?会不会兜兜转转又跟十几岁那些年一个样子?倘若如此,她逃离的意义到底又是什么?
周承安早就洗漱完,穿着睡衣靠在床头接电话,有她在,周寻的事情暂时跟他没有关系。
她开门,进来后背手反锁住门。
“等我洗个澡,用你的毛巾。”她淡漠地说,眼睛一直避开他的直视。
周承安不予接话,只是看着她,用满意的眼神看着她。
从一开始他就能准确无误地料到她会乖乖走进这间房。人到中年,尽数千事万物,回头一看,都会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形形色色的女人,到了这个岁数,也食之无味。可唯独她,因为带着自己年轻那会的执念,烙刻着年轻那会的记忆,裹挟着年轻那会没能满足的畸形欲望,仍旧这么生动。
其实这就是他的爱。
周承安残忍地扬起嘴角,接着像魔鬼一样舔舔自己尖利的牙齿,他知道自己已经冲刷掉血盆大口里面的鲜红,不必追逐和捕杀就能够等着猎物上门。
……
“我今天为你说的话,你满意吗?”他的手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唇,满怀温柔地问。
“感谢你。”姜蔚侧过脸,淡言中夹带万千悲哀。
他轻笑一句,笑里有淡淡的罂粟花般的诱惑和危险,执起她的手腕缠握在一起:“你看你真不够冷血,阿蔚,一个周寻你就万劫不复。你要像你当年那样硬气,也就不用这么厌恶我还要躺在我的床上。”
年近不惑的周承安早在这么多年的历练中成就一番本领,把自己雕刻成一尊完美的雕塑:在外绅士儒雅成稳,性子温然和善镇静,诱人迷恋。现在的他与十几年前那个暴戾不羁的他没有任何相像之处,然而对姜蔚,他却一直没变,或者说他的肮脏和丑陋从来只对姜蔚。兴许从他的角度上讲,这是另类深爱的方式。
他肆意昂扬,触碰到她闭眼的一片湿意,手指假惺惺地覆上来,拨开她的鬓发,柔情似水地问:“你发抖了——你在害怕什么,阿蔚?”
姜蔚虚弱无力,浑身抖瑟,呼吸急促,不断喃喃:“周承安,周承安……”
周承安三个字清晰分明地听进他的耳里,他顿时精力充沛,再度覆上她的身贴近她,两条有力量的臂膀并环住她,嘴唇逐渐碰上她的额头,而后吻下她的唇,继续流连:“我不就在这里吗,阿蔚?你难道不知道?我所有的渴望都是你啊……”
姜蔚打了个深深的寒颤,身子抖得更厉害。她感觉到魂魄已经飘出肉/体,四处散逸着。她抛却了自己,出卖了灵魂,连自己的灵魂都要嫌弃她——她不可能再进入噩梦,那噩梦显当当就在眼前!
周承安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她潮红的情态,似乎仍不满意,抛出一句胆寒的话:“如果不乐意我的解释,我们就告诉周寻真实情况好不好?——”话语一落,他笑浅浅地直起身,转过去捡起落在旁的睡衣。
“不,不是!”她原本迷惘而窒息,渐入死亡,忽地在他的笑意里活了过来,急忙胡乱擦去眼泪,脱力地从背后抱住他,脸抵在他的后脊。她视死如归,亲手把自己变形成了一个违心的可怕怪物,主动走进他的樊笼,带上枷锁,从此成为奴隶,从此相虐为乐。
他侧头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背,搂住她的脖子,安然舒服又笑:“阿蔚,你就应该这样乖乖地,哪也别跑……”
姜蔚脑袋昏沉沉,除了闭眼抽噎和被他抱紧深入以外再说不出一句话。
哪都别跑,跑也跑不掉。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我最速成的文了,构思到写就共一个月(上篇花了我一年多)……大家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