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时却还是比起不二来差了一些。
那年樱花刚落尽,街头碧绿梧桐正好,阳光开始透过树梢在地上落下斑驳陆离的印迹。
野蝉鸣叫,仿若迎接着新的轮回,而躺在病床上的幸村,听着蝉鸣声,内心却出奇地平静。
在此之前,他已经在重症病床上躺了一个月,不二则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
有时候生命如此温柔,让他遇到了这个用尽一生去爱的人;有时候生命却如此残忍,因为他知晓离别或许又近在咫尺。
——被先丢下的人,剩下的时光该有多孤单。
病房里,在幸村清醒的时候,不二总是一边照顾他一边絮絮叨叨。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你才十二岁,刚拿了JR大赛的冠军,却让真田抱着奖杯,害得手冢邀战邀错了人,同时也让真田念念不忘赢手冢那么多年。那时候啊就觉得,真田真是一直被你压迫着,惨的不能再惨了。”
我记得。幸村柔下了双眼,笑着凑过头让不二投喂:“明明手冢也一直被周助欺负着吧?”
但是比起真田和手冢,我脑海里更多的还是那时你逆光走来,那一笑的柔和,真的是让他念了一辈子啊。
不二才不愿承认他对于欺负人这一项也是情有独钟,一边给幸村喂着粥一边细数他的不是:“还有我第一次去立海大的时候,你原来是为了试验灭五感,那灭五感的滋味……啧啧,还真的是毫不留情啊。”
我记得啊,你五感尽失,心之瞳的惊艳。幸村回想起他看过一遍又一遍的录像,咽下了口里的白米粥,忍不住道:“嗯?我以为立海大的空中花园已经让周助满意了?”
想起幸村笔下一页页的自己,以及那大片大片的秋牡丹,不二终于不再计较这个话题,不过论起翻旧账,一个不行还有一个:“我们一起去了法国修学旅行,但是精市每天都心不在焉……”
我记得,为你迷茫的彷徨,和无尽的醋意。幸村凑上前在不二唇边落下一吻:“还不是因为周助的魅力太大了?那个清水桑……”
所以是谁在翻旧账?不二回忆起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挑眉:“哦?学园祭的秋山桑,后来去给精市表明心意了吗?”
幸村回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起他们定情那日上前打扰的那个害羞的女孩儿,但是长相什么的都完全记不清了,不禁无奈。果然论起旧事,他们俩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过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这句话倒是不假,不二也没继续打趣幸村,而是道:“你和我第一次约会,我们第一次尝试双打……”
幸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不二话题一转:“然后你被查出了神经根炎,结果你这个家伙竟然瞒着我不就医,害我被医生打电话告状,翘课跑去立海大。你知不知道,如果真的被你拖了几个月,那么后果……”
说起自己年少时不顾后果的别扭害得不二担心,老了的幸村完全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而是十分习惯地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呐。”
“不过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元葵,没想到她居然趁着我做手术的时候给你翻出来那些画……”
随即,以吻封缄。果然——还是不能让不二继续数落下去了啊,不过与此同时,他还是有些感慨:原来……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么多的日子。
海原祭时的情定,关东大赛、全国大赛的角逐,U-17直到世界的陪伴,直到我们完成我们的梦想,在婚礼上许下一生的诺言,他们有分歧也有妥协,有欢喜有忧愁,磕磕绊绊一路扶持走来,扶持着慢慢苍老。
感受着自己身体一日日的衰弱,幸村的眼底浮现不舍。
真是不甘啊……
如果我走了,周助一个人,会感到孤单吗?
一定会的吧。
莫名的,幸村想到了在他初中时做手术后的梦境。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当那份梦境将要成真,我最怕的,还是你流泪。
“周助。”
幸村示意他将床边那已经旧了的网球包拿来,从中取出那熟悉的蓝色球拍,递给不二。
“嗯?”
幸村的眼底种种情绪纷杂,最终他闭上眼,说出了那句话:“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就让它替我陪着你吧。”
那是一个早晨,夏天的蝉鸣多年如一日。
不二想要给最近总是昏昏沉沉无法清醒的幸村摆湿了毛巾擦了擦脸,只是他哪怕再控制,老年后也不再灵活的手颤颤巍巍时轻时重,曾经可以说网坛上从无失误的人,这个时候千般小心谨慎的力道到底还是惊醒了幸村。
“醒了?要不要喝一点儿水?”
幸村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他曾经绝艳的鸢紫色眼瞳里带着些混沌,似乎逐渐失去了焦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能看见,他的视线一定是久久聚在不二的脸上。
缓缓地,他伸出了手,细细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