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钧砚把吕子异送回南城,方才回到自己王府。一到门口,就见到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在他王府大门前那两个石狮子边上转圈圈,而他的门房也跟着在旁边无语望天。
“怎么了?”莫钧砚问。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门房急忙道,“这位中贵人等您好一会儿了!”
“王爷!”小太监匆匆行礼,道,“陛下接叶大人禀报,说天牢那人快不行了,陛下说怕您到时候心中有疑虑,便派我先来告诉您”
“什么?”莫钧砚周身便是一凉,眼前几乎一阵眩晕,“不是送进去还好好的?难道有人对他用刑了?——他现在在哪儿?”
“不是”小太监也不明所以,“小人出来时只知叶大人带了太医去了天牢,现在也有一两个时辰了,实在不知情况如何”
莫钧砚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紫衣肯定还活着。如果他死了,莫思远一定会再派人来告诉他。他的侄子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阴狠,但对他这个皇叔始终还是有些畏惧的。而一直以来,最亲近他的人都知道,越紫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所以莫思远虽然折辱了他,但并不敢伤他性命。叶无寂更不敢,叶无寂是莫钧砚一手教出来的,他再了解他不过。如果越紫衣对莫思远有什么威胁,叶无寂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如果没有叶无寂也并非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除非,莫思远和叶无寂,都打定主意要挑衅莫钧砚,否则他们都不会对越紫衣下杀手。
那么,会是谁要他死?
莫钧砚一边飞快地转着念头,一边已让侍卫去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翻身上马。他的马是战马,跟了他很多年,此时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急切,又或许是在京中待了太久没有自由奔跑了,立刻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晋王府与天牢相隔并不太远,小黑神骏,不过一炷香时间便跑到了,莫钧砚就在天牢门口,看见了叶无寂。
叶无寂上来一拜,直接道:“晋王请随我来。”
莫钧砚也没多问,跟着叶无寂便往里走。
越紫衣还没恢复意识,不好移动,便只放在了门口守夜狱卒的屋子里。莫钧砚几乎是扑倒在床边,见越紫衣身上并无外伤,伸手先探鼻息,再扣脉门,悬起来的心好容易放下一半,旁边太医开了口:“哟,晋王殿下啊,原来传闻不虚?”
要说这孔巷也是一奇人,莫说他只是小小一名六品太医,纵是太医院院判,又岂敢跟权倾朝野的前摄政王这样讲话?
“到底怎么回事?我前几日见他,还是好好的。”莫钧砚轻手轻脚地把越紫衣的手塞进被子里,才扭头看孔巷与叶无寂。
“好好的?”孔巷几乎笑出声,“你哪儿见他好好的?这瘦得没人样了你看不出来?传闻中晋王殿下一世深情皆付此人,这就是晋王殿下的情意?”
“孔太医!”叶无寂打断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莫钧砚重复道。
“没吃没喝,饿的。”孔巷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知道,越紫衣罪大恶极,车裂凌迟都不为过。但我是个医者,既然要我救这个人,我就得说,人不吃饭,会死,知道吗?光喝粥,喝几个月,也会死,何况粥都没得喝呢?”
在莫钧砚到来之前,叶无寂已然承认,在他从梓州城外抓回越紫衣之后,就把他交给了南风馆折腾。南风馆为了防止他逃跑,自然是不给吃饱的,一天不过一碗几乎清澈见底的粥,还掺杂了不少软筋散。后来把他送进宫里,莫思远自然不会在意一个玩物有什么东西可吃,不过小皇帝宫里总归有些乱七八糟的糕点,越紫衣或多或少也能吃到。
莫钧砚难以置信地看着越紫衣的脸。
他知道他很瘦了,但他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瘦到这种程度。那天见到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对他说一声?是了,那时他已一心求死可越紫衣纵是要死,也不该是这样默默无闻地饿死。原先莫钧砚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越紫衣固然是熙国的罪人,可他既为越国皇子,想要匡扶社稷,又何罪之有?成王败寇罢了。而若是说成王败寇,连苏白都活着,越紫衣又为什么一定要死?越紫衣又怎么能这么死掉?
“晋王殿下,我把他救回来了,您要是舍得,就带他回去喂点参汤。”孔巷看他一脸深情,翻了个白眼,絮絮叨叨,“他底子还在,倒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除了没东西吃,关键是更没盐。人不吃盐,又出汗又那什么的,就会死。要不是我,太医院里谁也救不回来他”
“多谢孔太医了。”莫钧砚回过神来,“我这就带他回王府。”
“老师!”叶无寂目光立刻转向莫钧砚,“你”
“你们叫我过来,不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吗。”莫钧砚看了叶无寂一眼,“去跟陛下说,越紫衣我带回去了。”
“后天大朝会,晋王殿下记得要来。”叶无寂一低头,转身走了。
莫钧砚左右看看,也无人可以吩咐,只得叫了个狱卒来,让他去王府叫人带个马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