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的母亲是状元出身,顾明月又自小被人夸赞聪睿,是难得的神童。因此越是临近考试,就越多在官场与她母亲亲近的同僚官吏将视线若有若无地放在了顾明月身上。这倒让顾明月无端紧张起来。顾母也不怎么勉强她,帮她应付了不少官场的长辈,只在春闱前一个月叮嘱她安心备考,就忙着公务了。等到二月八日时,顾明月临到考试前终于平静了很多,空出一日来将能让自己在号舍里过得舒服一些的东西全都备上了,之后美美睡了个安稳觉。考试的艰辛就不必多少了,乡试时便经历过一次,如今顾明月还是觉得分外痛苦。只等踏出贡院大门,顾明月便连忙回家洗了个澡,在家中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应楚夙的邀出了门。顾明月刚上马车,楚夙便瞧出她脸色不大对,凑上前殷勤地揉了揉她的肩:“瞧你这垂头丧气的,是考得咋样?”见顾明月不说话,她又安慰道:“早跟你说过,干嘛非要和别人抢这个位置……”“毕竟我娘是想让我进翰林院的……”其实顾明月倒也不是全为了顾母,她自己也想出人头地,争个好出身以后往上爬也容易些。她不像楚家两位姐妹。楚母虽说在朝中树敌颇多,却颇得陛下的宠信,楚殷楚夙便是低一些,往后有母亲的提携总是能往上走的。顾明月不同。她自小便被陛下指为赵元白的伴读,官场的路已经被堵死了一半。她被如此对待,想必母亲在朝中也并不得陛下看重,倘若自己再不争气一些,往后再想有什么作为就难了。她去参加秋闱、春闱,便是希望至少能给自己争个进士来,即便之后殿试陛下不将她点为翰林,她也知足了。“你娘未免太过严厉了。”楚夙只见过顾母几面,印象中只有顾母板着脸的样子,与她说过的寥寥的几句,语气也都是冷冰冰的。楚夙有点怕她。顾明月本想替母亲解释一下,正要开口时却又觉得无从说起,毕竟自己也不怎么了解母亲,只能又闭上嘴。“今日除了咱仨,还请了沉涉水,徐宁她们在国子监来不了。”楚夙说起宴席的事,怕顾明月不记得沉涉水这个人,提醒她:“沉涉水你还记得吗?去年我们去严尚书家玩遇上的,有些病殃殃的女人。”“当然记得,沉涉水,还有她的《太丘集诗话》。”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学,顾明月当时便有意去拜访她,可不知怎么这么久都没再想起来过。“对,她懂得超多!我和她聊过叶榆,真想去那看看。”楚夙面露向往之色,见顾明月只当她在说笑,才犹豫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顾明月:“哎,我不是等着吏部派职嘛……我想去叶榆上任。”顾明月本来还只当是闲聊,一听这话腰都挺直了,望着楚夙一脸期待的面容皱紧眉头:“你娘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同意。叶榆贫穷偏僻都是次要的。那地方不仅远离姜城,穷山恶水,聚集了许多未开化的恶民。而且这几年总是接连发生匪祸和叛乱,周遭净是些虎视眈眈的土司。
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去处。“怎么连你也这样!”楚夙顿时大为失望,她特意亲自来接顾明月便是有意和她私谈此事。叶榆贫瘠是沉涉水早同她说过的事,她决定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顾明月也是怕她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的决定,便拉着她的手劝解她:“你从小锦衣玉食,没过过苦日子。叶榆那地方遍地蛮夷不说,蛇虫鼠蚁泛滥成灾。只说前几年李将军在那儿剿匪,往日吃惯了苦头的士兵到了那地界也都被折磨得上吐下泻,不能应敌。你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见楚夙还是皱着一张脸,顾明月只当她是一时兴起,便有意逗她笑,俯身轻捏着她带着嫩肉的小脸:“而且我可听说,那地方的男子也都是五大三粗的,你大好的年华,不享用一些美人岂不可惜?”楚夙最听不得这凤友鸾交的话,脸蛋一时红成了番茄,一把将顾明月推开:“你怎么也变成恶心的大人了!”宴席定在玉馔斋,上一次楚殷和顾明月来尝鲜时觉得味道很不错,楚殷便想让楚夙也来尝尝。众人落座,顾明月才发现对面沉涉水的状态也不太对劲。她和顾明月一样是刚考完试,想必也在考场被折磨得不轻,再加上身子本就瘦弱,此时或许是忧思过重,脸上甚至泛着淡淡的青白。“既然考完了试,沉小姐又何必多思多虑?”楚殷坐在沉涉水身侧,扫一眼便看出她这是在担忧考试。“抱歉。”沉涉水嘴角强扯出一丝苦笑,面容看起来更悲戚了。楚殷看着她混乱的表情,放下手中的酒杯,没什么心肝地笑了。“若我是你,我就不会担心,我只会躺在家里等着报录人来送喜。”顾明月也认同,虽说她与沉涉水只有一次短暂的交流,但沉涉水的才学远胜于她。若是她都落榜了,自己估计也得落榜。沉涉水得了些认可,眉目才稍有舒展,叹息道:“我只是太想留在姜城了……”顾明月便又想到楚夙马车上的话,脑子一转反问道:“叶榆不好吗?”肯定不好,她说了没用,只希望沉涉水这个叶榆本地人能说给楚夙听听。楚夙自然知晓顾明月的心思,心有不满却也只能在桌下用脚尖踢她的鞋子。“叶榆很苦的。”沉涉水一想起自己早年的生活脸就皱成了苦瓜。她的母亲是纳人,为了给沉涉水一个汉人籍贯才不得不入赘给一个穷苦的汉人男子,一家人的生活全依靠沉母过活,生活极为困苦。直到那男子的母父双亡后,沉涉水的母亲不忍心看沉涉水病重,才带着丈夫和沉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