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猎猎,白雪茫茫。
长安未央宫,雕栏玉砌皆银装素裹。原本昏暗的太极殿也被满地的白雪衬得发亮,犹如古稀老人般重焕起生命最后的荣光。然而殿内肃杀之气,又提醒着每个人,如今大秦面临的危机。
秦王苻坚被围,生死难料,燕军压境,来势汹汹。
桓英垂手侧立一旁,兀自望着高高玉阶上,空出来的龙椅,眉头深锁。
守护苻坚大人是慕容渊的遗志,无论如何,他都要完成慕容渊最后的心愿。
“天王如今受困,诸位大人可有对策?”极力压着喉头涌起的悲痛,桓英向前踏出一步,面对众臣高声问道。
“…”阶下臣子无一不作哀痛沉思状,却没人敢回复。
桓英心下一沉,所谓五胡乱华,不过如此。苻坚大人养了半生的异族,到头来没一个是向着他的。
“往日苻大人待你们的恩情,难道都忘了么!种族相异,未必就不能效忠。想昔日王猛、邓羌大人,皆是汉人,却一生为秦之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苻大人亦累授功勋,保其万世无忧。邓将军,您难道没什么志向么?”
桓英微眯凤眼,一道的目光锋芒逼人,即刻扫了出去,在邓氏兄弟身上盘旋。
这个束着高冠的男子看似清秀柔弱,发起狠来却十分瘆人,那道目光悠长又冷酷,仿佛饱尝了千年的风霜。
邓迈犹豫地挪出了身子,瑟缩上前:“先君为大秦建立大功,而邓家亦世代蒙受荣耀宠贵,我们…不可不继先君之志,为苻大人尽忠效节。”
一旁的邓绥早就看不下去,毅然拱手道:“不为君王效忠者,称什么大丈夫!我愿带头冲锋,营救苻大人!”
邓琼也站了出来:“我亦甘愿为君主之难献身!”
周围原本缄默的大臣站不住脚,也连连应和:“臣也愿意!”
桓英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邓家同他皆为汉人,自然更好说话,又英勇衷心,让他们冲锋,是可以放心的。
次日一早,桓英带着邓迈邓绥戎装出城,待休整好军队,拿出几道兽皮来:“披上它,背水一战,救出大人!”
“好!”几人在众将士高呼声中戴上兽皮,凛然受命。
“背水一战,营救天王!”
号角声起,秦军士气大振,英勇无畏地挥军进击,直抵进驻军营。燕军一路溃败不敌,四下逃窜,已成寥落。
这厢慕容冲正穿好戎装,耳边即刻响起冲锋声,猛然掀开帐篷一看,秦兵竟到了营外。
秦兵刚败便来得急切,岂非自取灭亡?慕容冲冷笑一声,拎起苻坚上马而去。
本以为营中兵力雄厚,秦军不过以卵击石,没想到不出一炷香功夫,营外竟已堆满了燕兵尸体,血流遍地。
慕容冲大为震惊,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成山的尸体,而正在厮杀的兽皮秦将来势汹汹,更让他忽然感到畏惧。
慕容冲低头一看,苻坚双手双脚都被他捆着,整个人只能趴在马背上,脸被倒流的血液涨得通红。
慕容冲冷笑一声:“想救你?恐怕没那么容易。”
“大燕的士兵听着,如今秦国皇帝苻坚都在我们手里,你们还怕那群虾兵蟹将不成?给我杀!”
燕兵听闻此言,顿时精神抖擞,重振旗鼓地挥刀而上。
桓英被慕容冲的呐喊震得回过头来,目光牢牢锁在慕容冲手中高举的苍澜剑上。
那是曾属于慕容渊的佩剑,忽然心中一痛。
“苻坚大人就在前方!”
秦军的悲痛远比燕军的得意壮烈,刀光剑影之中,胜负已分。
眼睁睁目睹渐渐减少的燕军,慕容冲脸上的得意开始消散了。
冲锋陷阵的高盖灰头土脸地折了回来,有些失措:“皇上,秦军来势汹汹,我们恐怕不敌啊!”
“闭嘴!”慕容冲眉头紧锁,眸中紫潭开始乱了。
“阿凤,带我到前面去,我来劝他们退兵。”
慕容冲狐疑地盯着苻坚:“你?”
“不错。我想了想,这天下由你来坐镇,比我合适。”
慕容冲钳住他的脸转过来,眼中猜疑不定:“我如何能信你。”
苻坚清了清嗓门:“自从昨晚…我便想清楚了。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只是现下我四肢被束,浑身是伤,横竖都逃不了的。”
昨晚…慕容冲眼神有些飘忽,须臾,才沉下声:“姑且信你一回。”
慕容冲将苻坚双脚解开抱在身前坐直,斥开人群快马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说吧。”
桓英一众人看到面容苍白的苻坚,顿时有些激动,可这一幕又让他们有些不解。
“…我已降于慕容冲,念卿,退兵吧。”苻坚尽力将一字一句说清楚。
“什么?!”邓迈简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出声。周围正忙于厮杀的士兵也都呆得愣住。
桓英盯着慕容冲腰间蠢蠢欲动的苍澜剑,心下辗转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