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凡人,尚连自己都顾不好,现下更不想管洞溟潭的事,只盼着无人知道她就是洞衡。
华夙没说破,只道:“看完了就走,寻别个水潭子待着也好,不必再守这枯潭。”
青皮鱼妖回头朝枯潭看了一眼,眼中百般不舍。
容离小声道:“此后该如何过活便如何过活,别去找什么洞衡君了。”
青皮小鱼讷讷:“为何,难不成你们知道洞衡君在哪?我想等洞衡君回来。”
他说完,又自顾自摇头道:“洞衡君定不想回来,凡间可不比洞溟潭大得多了,我在庙里时,常听到一些上山的凡人说山底的趣事,凡间很热闹。”
遍地的鱼妖全都昏躺着,俱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容离无甚顾忌,慢声道:“凡间是很热闹,吵嚷嚷的,四处俱是生息,光听声响便觉得心欢。”
华夙回头看她。
容离攥着手里那一角布料,小声道:“咱们回去?”
青皮小鱼闻言一愣,“二位大人可是要走?”
华夙冷声:“不走还留这当扫地僧么。”
这遍地昏了头的鱼仙,扫起来还当真不容易。
青皮小鱼愣了许久,摇摆不定的眸光小心翼翼一转,落在了赤血红龙的身上。
赤血红龙跟在容离边上,稍微错开了一拳那么远,神色淡淡的。
青皮鱼妖忽然不知该不该问了,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见着这红龙鱼,他鼓起劲问:“红龙鱼大人可知洞衡君现在何处?”
赤血红龙连眼都不转,木讷得像是笔下的傀。
容离轻声道:“莫问了,洞衡君应当不会回来了。”
青皮小鱼呆住了,“不回来了?可、可洞溟潭……”
华夙嗤了一声,“你且再去寻别个水池子修炼吧,观你修为将要突破,虽说别个池子的灵气比不上洞溟潭水,但养鱼还是够的,你化出真身,在池中将日月精华化为己用,何愁破不了境界。”
红龙鱼不动声色,双目只望向这儿唯一一个病气满身的凡人。
青皮鱼妖张着嘴,半晌闷不出声,总觉得自己好似知道了什么。
华夙见容离似不想多加解释,便抬手招来了鬼气。鬼气凭空旋出,往她们身上一裹,再散开时,已不是在洞溟潭。
客栈里,小剥皮站在角落里扯着袖子玩,门忽地一开,它平静抬头,只见两个主子从外面回来了,后边还跟着个和它一样的木头脸。
赤血红龙跟进屋时脚步一顿,本是想紧随容离的,却被华夙斜了一眼,便自觉和小剥皮站在了一起。
她面无表情站着,小剥皮面无表情地数袖子上那牡丹花的花瓣。
华夙看着心烦,把养魂瓶又拿了出来,拔开木塞时,里边又传出道士的声音。
那道士欣喜道:“大人,今儿是什么天,此时是什么时辰,贫道真想出去看一眼。”
容离想起先前在庙里时,道士望向她时那战巍巍的目光,忽然觉察出来,道士当年去单家时应当是看见了她的,再见时认出了她的模样,故而才会怕。
“若不将这道士放出来见见光?”
道士没吭声。
华夙:“麻烦。”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把道士从里边倒了出来。
道士哎哟一声落在地上,怕归怕,一个转身还是往窗边走,万般眷恋:“外边真热闹啊。”他渴盼又心惊,小心翼翼攀着窗沿。
容离看了他一阵,“你回头。”
道士犹犹豫豫转头,不知这位主叫的是不是自己。
容离道:“你在单家时,见到单家姑娘屋里的鬼,是不是长的我这模样?”
道士瞪直了眼。
容离轻声,“你且说便是。”
“是有些像。”道士颤着声。
华夙有些意外,没想到若不是这道士刻意隐瞒,她许早就知道真相了。
容离见她皱眉,连忙说:“你看此番不是我瞒你,是这道士瞒你。”
道士浑身一僵,整个鬼都不好了。
华夙冷着脸,把这道士的魂勾回了瓶里,转而又对小剥皮和赤血红龙勾了勾手指。
一鬼一妖识相走近,身一缩便钻进了瓶口。
容离看愣了,“怎红龙鱼也能进去?”
华夙不疾不徐地把木塞堵了回去,“都是魂,怎么不能养,恰好那道士无聊,把剥皮鬼和红龙鱼送进去和他说说话。”
容离觉得,那小剥皮和赤血红龙也不像是会和他搭话的。
堵上木塞后,里边丁点声音也传不出来,瓶里究竟如何,也只有瓶里的妖鬼知道。
容离看她慢腾腾把养魂瓶往袖口里揣,正想转身去榻上歇一阵,冷不丁迎上华夙那冷沉沉的目光,她一顿,讷讷道:“方才在洞溟潭是最后一回,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予你听了,不知道的就不算瞒,你怎么还生气了。”
华夙微微抿着唇,紧紧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