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方学勤则等到欧嘉良睡了,才静静地打开电视,刷着手机,看着里头铺天盖地的关于北永医院医疗事故的新闻。
下午医院里前后进行了几个移植手术,移植的器官都是由一个急性中风而脑干死亡的女病人所捐献的。
本来是几家人的生机,然而心、肺、肾三个手术进行到一半时,另一边负责移植肝脏的医生取出死者的肝脏后,才发现上头有着半只指头大的肿瘤,随即做了化验,证实了是癌细胞,马上又成了几家愁。
社交网络更是把负责的几个医生都列了出来,留言一个比一个难听。方学勤看了一半就压抑不住怒气,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他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一点,可是一想下去,又越想越生气了,便重新拿起手机,留言道:“这些医生负责的是移植手术,检验的疏忽不能怪他们!”
城市人的生活压力大,遇到能骂的事就往死里骂,图个发泄。
方学勤的留言随即被几个人围攻,其中一个粗口横飞,立马气得他五脏六腑都扭在一起似的,手指达达的又反击回去了。
这来来往往的,最后方学勤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打着字的手指一顿,睡着了,手机掉落到他的胸膛上。
欧嘉良睡得并不安稳,五点多就醒来了。
他摸了摸床上空荡的另一边,那些惊恐和失意又笼罩而来,要把他囚禁在黑暗之中。
然而门缝却漏着一丝昏黄的光,他静悄悄地下床,出了房门,就看到沙发旁边的一盏小灯亮着,走近一看,便见到方学勤睡在沙发上。
他拿起方学勤胸膛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就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留言,还有方学勤打到一半的反击。
他坐到一边看了几页,看着方学勤对他的捍卫,看着他为了自己忍受那些不相干的人泼上来的脏水,而明明在这件事里,他也是不相干的。
他放下手机,抱起了熟睡的方学勤。
这一动就把方学勤惊醒了。
方学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见到欧嘉良就放下心来,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嘟嚷着:“抱好一点,别又掉了我……”
又睡过去了。
欧嘉良将方学勤轻放到床上,然后坐到床的另一边。
方学勤一个翻身就抱着他的腿睡了,他则背靠着床头,一手摸着方学勤的头发,闭起眼睛想事情。
“阿放、放……”他的腿突然被抱得极紧,他只好拍了拍方学勤的背,轻喊了几声,然而这一喊,下一刻却听到腿上传来一阵阵低泣。
他手足无措地问:“怎么了?”
方学勤越哭越大声,最后不是被欧嘉良叫醒的,而是被自己的哭声吓醒的,可是他的眼泪还是哇啦哇啦地落着,声音也沙哑起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欧嘉良的睡裤被沾湿了一大片,他才勉强止住眼泪。
一抬起头,他双眼又红又肿的,心疼的欧嘉良把所有不如意的事都抛到脑后,只着急地问:“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做恶梦了?”
大概是做恶梦了,但方学勤把压在心里的沉重统统哭出来后就忘了自己梦到什么。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乘势说:“梦见你出事了。”
“我出什么事?”欧嘉良轻笑了一声:“傻瓜,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出事?来,坐到我旁边。”
等方学勤坐起,他就搂着他,说:“医院把我停职了,那几个都是老牌的医生,不能停职,只好是我吧,那件事总得有个医生出来担一担……”
“凭什么是你?”
欧嘉良摇了摇头,说道:“我把一个可能有癌细胞的肾脏换给了病人,就算客观上错不在我,我也难辞其咎。我已经想通了,听天由命吧,我这个医生还是能做的——”他顿了顿,开了个玩笑:“不过做还是不做,就听你的了。”
“以后都是我说了算?”方学勤忽而起来,坐到他的腿上。
他虽说重不重,却也不轻的,紧紧地把欧嘉良双腿压住了:“以后我说这你不能说那,不准骂我,不准大声跟我说话,不准吃东子的醋。”
前几句话都是铺垫,最后一句才是实话。
欧嘉良搂住他的腰,将他抱向怀里:“我明知道他喜欢你,还不能防范他吗?”
方学勤亲了亲欧嘉良的唇角,低声说:“可我还是选了你,不是吗?欧同学,我选了你三次,三次都是你,还有你吃醋的道理吗?”
欧嘉良心里一软。
一想起昨晚方学勤那句“我最爱你”,他就愿意成为任他搓捏的橡皮泥了。
有一个对他如此全心全意的人,他还求什么呢?也是因为方学勤在他的身边,他才从牛角尖里钻回出来,轻易地说了一句:“听天由命”。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方学勤都不会离他而去的。
他捏了捏方学勤的鼻尖,笑道:“方同学,我们结婚吧。”
“好。”这一次方学勤爽快地答应了,并说:“你跟我回家见我阿爸吧。”